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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过往纠葛

    被那样专注而冷峻的目光注视着,根本就是如芒在背,哪怕己方的队伍已乱作一团,秦峰在各处嘶吼下令的同时也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才一对上寒枭的视线,他心里原本那翻滚着的无穷怒火就仿佛是被人给当头浇了一瓢冰水一样,在短短瞬息之间就“呲”地一声熄灭了,甚至连余烬都不再温热鲜红,徒留下飘散在空气中的袅袅青烟,风一吹也就悉数不见了。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安静地对望着,谁也没有动作,谁都欠缺表情,宛若两尊逼真至极的人形塑像。一时之间,饶是秦峰这边依旧是鬼哭狼嚎、烈火熊熊,也难掩双方气氛之诡异和尴尬。直到寒枭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忽地一扯嘴角,一扭身就消失在了稀疏的丛林间,秦峰这才大梦初醒一般,猛地一勒缰绳,当即也跟着纵马跃了出去:“一应人等收拾残局!本将亲自前往捉拿罪魁!”出师未捷,人才将将走出牧凉就落得这么个下场,自己这个主将已然是难辞其咎了。尽管那人是他的师兄,可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也再顾不得这许多了,唯有把寒枭捉回去,他才能向牧凉和国君有个交待。否则祸延家族,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驾!”想通这一点,秦峰不由地一夹马腹,速度立时又快了不少,离弦之箭一般地直朝那个黑色的背影追了过去。寒枭的功夫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的了,以他的速度,刚才那一晃眼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掠出去很远了。但凡自己稍慢一些,恐怕都会在下一刻便失去他的踪迹。因此之下,哪怕此时他身处的这一片树林并不合适骑马穿梭,他也完全顾不上了,拼了命似的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死死锁定着那个距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

    而寒枭显然也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急促马蹄声。可很奇怪的是,他一没有借助地形优势绕行闪躲,二没有再度加快脚程,更有甚至,在跑出去一长段路以后,他居然还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树林纵深处的一片空旷地带,神情莫测地望着身后那个追赶者策马踏进这一片区域之中。

    “吁——”没有想到他会特意停在这里等自己,秦峰惊讶之余,手下猛地一个用力,身下的坐骑便高高地人立而起,连它扬起的前蹄都差不多快要碰上寒枭的鼻尖了。只是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不退不让,连面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倒是惹得秦峰下意识地控着马就往后连退了几步,连心跳都变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你疯了么?!这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从满心的震惊中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秦峰高踞马背之上,冲着寒枭就是一声怒斥:“为什么不躲开?!别告诉我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了!”从方才那短暂的遥相对视里,秦峰就知道寒枭是认出自己了。所以此刻正面对上,彼此之间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的,反倒是能开诚布公。

    “我以为,你追过来是想要杀我的。”不同于他饱含着愤怒和质疑的口气,寒枭的声线依旧低沉平稳地过分,和他平素过于刻板的面容一样,无论何时碰上,都无法从中窥探出丝毫情绪的波澜。

    “所以你是故意站在这里让我来杀的么?!”秦峰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你坏了我的任务,让牧凉的军队损失惨重,却还想要就这么一死了之吗?寒枭,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便宜你的!”他是决意要将这个人抓回长丰交差的,那就一定不会随随便便放出杀招。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他不是个盲目冲动、不计后果的人,自是一早就把其中的关节给想得通透了。

    抬手揭下蒙面的黑布,寒枭露出自己的真容,抬头望向骑在马上的男子:“这么说来,你是要把我给活捉回去?”说着,他细细打量了秦峰一番,似乎是在估量双方的实力:“你觉得,单凭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么?”

    他拜入山门要比秦峰早上一年多,再加上岁数也略长一些,因此多年以来一直都是用兄长的身份在照顾着这个年幼的小师弟。同是小小的少年,远离家乡亲人,隐居深山老林,再兼之师父脾气古怪、教学严厉,他们淌着汗、流着泪,自觉不自觉地相互陪伴,也相互勉励着,这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在那样孤独而漫长的求学时光里,两个孩子一度只有对方,相依为命,共同成长,经历了四季磨练,也分享了喜怒哀乐,那是比血脉亲缘都要更加坚实的感情基础,斩不断也忘不了。即便后来他们学成之后出山,一个回大雍,一个归牧凉,自此之后山高水远、天各一方,可曾经那样亲密无间的联系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寒枭自认自己无法对这个小师弟下狠手,他相信,秦峰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你……”盯着那张经年未见却严肃如往昔的脸孔,秦峰一时怔怔,竟连反驳的狠话都再说不上来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我们难道不再是好兄弟了么?”明明早已经看到自己了,可他还是选择了毫不留情的出手,这个人……这个人他……

    “难为你在这个情境之下还愿意再喊我一声师兄。”似是发出了一声无奈的低叹,寒枭在见到他之后,第一次垂下了头:“我们当然是好兄弟,我也希望这种关系能够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可是,”他撇开了视线,仿佛连直面现在这一幕的勇气都没有了:“可是秦峰,一切都再回不到从前了。你是牧凉人,而我注定要为大雍抛头颅、洒热血……我们早就背道而驰了,所以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身不由己。”说着,他默然地闭上了双眼:“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要动手,现在就杀了我吧。拿我的尸体回去,你总还是可以交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