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她这边话音才落,守在宫门口的小内侍就一溜烟地跑了进来,面上的神色还颇有几分惶恐,似是被谁给惊吓到了的样子:“启禀娘娘,平……平宁王来了!”不仅来了,而且还一脸不善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找自家女儿叙家常的。
“呵,来得还真快啊。”挑了挑眉,安悦儿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还不紧不慢地重又坐了下来:“把王爷领到正殿安坐,好生侍奉着,就说本宫还没有起,请他稍待一会儿。”
那平宁王爷估计会第一个先把他给吃了的。内侍心中叫苦不迭,可面对自家主子的命令却也只有听从的命:“是,奴才知道了,谨遵娘娘懿旨。”
“来人,给本宫绾发。”看着那小内侍一脸悲壮地退出去,安悦儿几乎可以想象出安天河此时的心情有多糟糕。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反倒越畅快,一边任由贴身侍女上来伺候,一边叮嘱道:“本宫也有阵子没见到父亲了,还是得隆重些。今天的发式务必仔细打理,可千万不要马虎懈怠,多花点儿时间也不打紧,想来父亲大人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于是,很有耐心的平宁王爷在被领到殿中奉茶以后,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直到他的脸色变得黑沉如锅底,直到反复添茶的小厮都开始胆战心惊,他的女儿、牧凉尊贵无双的君后安悦儿才身着一袭紫金色的华服款款而来,眉梢眼角还尽是甜甜的笑意,令人有脾气都发作不出来:“父亲大人今日进宫倒是来得很早,女儿匆忙起身,却是来晚了,还望父亲大人莫怪。”
“娘娘言重了。”抖了抖衣袍站起身来,安天河的面色依旧不好看。他本就是带着满腔的怨怪和责备过来的,可没想到气没来得及撒还吃了自己女儿的一顿排头,心中的愤懑就别提有多深了:“娘娘贵人事忙,想来也不清楚本王所来为何了?”
看来还真是把他给逼急了,竟然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就这么单刀直入了。安悦儿笑容不改,只挥了挥手,屏退了周围的宫人,徒留下自己的内侍总管:“父亲这话女儿可就不懂了。咱们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敞开来谈便是,用不着含沙射影的。”说完,她当着安天河的面就坐在了上首,连半分礼让和客气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也不想再装模作样了。
“哼,亏你还知道我们才是自家人!”安天河冷笑着开口道:“我问你,让徐恪那小子接手瀛洲仙岛的事是不是你向陛下提出来的?”
“当然不是。”安悦儿捧起手边的茶盏,用茶盖轻轻地撇着面上的浮沫,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他又不是我喊回来的,我闲着没事兜揽这种活计干什么。”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水分,说实在的,要不是徐恪自己有这个意思,她连想都不会想到的。
“就算真不是,恐怕陛下提起的时候你也根本就没有要反对吧?”自己养大的女儿是什么心性,安天河多少还是有数的。一看她这样子,其中的内情他基本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君后娘娘,别说我没提醒你,哪怕你如今嫁入了皇室,可归根结底也是我安家的人。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怕是不太合适呢。”
小小地抿了口茶水,安悦儿似是觉得口感还不错,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这才悠悠地回道:“陛下终究是陛下。听说徐恪回来,他十分高兴,想要帮助一下旧友也在情理之中。他圣心独裁,主意已定,我纵然再不情愿又能如何劝阻呢?父亲这话,未免也过于欠妥了吧。”
“我看更想帮徐恪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被她的态度刺得眼皮直跳,安天河的语气也慢慢开始强硬了起来:“安悦儿,你要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牧凉的**,是有夫之妇!他徐恪不过一介白身,满身都是铜臭味的商贾而已,你们两个那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你可千万别打错了算盘,还在肖想那些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懒散地斜睨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男人,安悦儿的口气依然是不温不火:“说什么有夫之妇、云泥之别,那都是些废话。当年我未嫁之时,他尚且还是年轻有为的牧凉第一公子,父亲你可曾属意过我们两个的亲事?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想卖女求荣罢了。用一个嫡出女儿,换来平宁王府更上一层楼的尊荣,换来你国丈的显赫声威,这可当真是划算得紧。至于我的日子过的如何,是否幸福快乐,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要在这个时候跟我翻旧账么?”双目瞪得老大,安天河近乎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我早说过,你和陛下的婚事乃是先皇一早就定下的,那压根就变动不得!为了一个徐恪,你难道要让我置安府满门于不顾?是,自从你坐上了君后的位置,我平宁王府是比以前更繁盛了,可你扪心自问,这个君后你当得就不痛快么?”顿了顿,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国字脸上忽地就挂上了一抹带了几分恶意的笑:“而且,你和徐恪的感情究竟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了。他对你从来无意,这是长丰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为父的身上呢?”
说来也奇,徐恪虽然是出了名的俊美风流,行事也向来洒脱不羁,可他在京中的那些年,还真没和任何一家的闺秀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往来。哪怕是人家姑娘沿街扔进他马车里那么多的香囊配饰,他好像也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就更说是一直一厢情愿追着他的自家女儿了。其实,到最后他离家出走,与其说是因为抗拒赐婚,不想当驸马,倒不如说是为了彻底摆脱当时公主和安悦儿的纠缠。尽管并不喜欢徐恪,可安天河对他的魄力和作风还是有那么点儿欣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