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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两件信物

    “雪玉袖剑。”垂眸望着喉间只差寸许就能置自己于死地的东西,寒枭下意识地就唤出了这四个字:“它,竟然在你这里……”

    这样独特的兵器,只消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更何况,这一柄细长锐剑最早的主人,是他的小姐。

    闻言,萧隐持剑的手不由握紧,而掩在袖中的另一只手,却是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始轻颤。是啊,她的剑,他还收着,而她的人、她的心,他却已经留不住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一国之君?”当年,他初初上位,大雍四野不宁,尚在军中四处征伐之时,那一身武士服的女子墨发高束,作男儿打扮,却清逸如晨间之露,飒爽似夏夜之风:“话虽如此,可到底还是有件衬手的兵器防身才好。逸山,这柄袖剑名为雪玉,最适合贴身佩戴,无论何时,你都得收好。”

    “为何偏偏要将它给我?”他虽不忍拂她之意,但接过的时候,心中却并没有多在乎。直到她望着自己,用那样郑重的语气回答了一句。

    “因为我怕有顾及不到的万一、思虑不到的意外,带着它,多少能护你周全。”

    千雪啊,他的千雪,总是那么为他着想,时时忧心……

    于是这一柄雪玉,他一带就是五年,不管何时何地,袖中那一抹微凉的存在都已经成为了习惯。就好像刚刚,在他对寒枭动了杀念的同时,它便立刻出现在自己的手中。仿佛,也和过去没有了丝毫的关系,不再寄托着思念和牵挂,而只是单纯地,恢复成一件冰冷的杀人工具。

    “能死在雪玉之下,是寒枭之幸。”闭上双眼,寒枭嘴角淡淡的笑意很是安然。他已做了自己能做和该做的一切,早就可以追随云氏一族于地下了。在死之前,还能再见到她的遗物,这便是上天垂怜,他,此生无憾了。

    手中寒凉的袖剑在这一刻犹如于火中炙烤过一样让他不安,萧隐目光几变,最终,还是浓重的苦涩席卷而来,令他在一刹那几乎有了落泪的冲动:云千雪,这一仗,到底还是你赢了。我根本,无法从你将从心上抹去一丝一毫啊。

    等了许久,那预期的疼痛都还迟迟未至。寒枭甫一睁眼,就看见萧隐缓缓地将剑给收回了袖中:“她若知晓我以此杀你,恐怕会地下难安。”说着,也不再询问叶疏月的事情,宛如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一般,慢慢的,踱着步就出去了。

    “咳咳。”抚着喉部一阵轻咳,寒枭注视着那个略显萧瑟的背影,眼中流露而出的,却是夹杂了点点怜悯的讥讽笑意:“雪玉……呵呵,这一次,你只怕是真的会错意了……”

    望着静静躺在自己枕边的那一支紫玉箫,宁玄意一时之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有多少年,再没见过这支萧了?自从云府一别,她将它赠予了黎烬,这一抹紫色就只留在了记忆中。那是她儿时就不离身的东西,是父亲遍寻了泽国上好的玉料,最后亲手为她制作的生辰礼物。一支白玉笛,一支紫玉箫,均是十分罕见的暖玉质地,还恰巧出自同一块玉石。偏巧白的无暇,紫的瑰丽,彼此泾渭分明却又同根同源,当时看见原石都觉得玄异非常,更遑论打磨雕琢成了如此精细的一对乐器。

    “念念擅长吹笛,这一支白玉笛就放在你身边。”父亲的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暖暖的温度。

    “那紫玉箫呢?难道就不给我了?”不满地撅了小嘴,小女儿家对于美好事物喜爱总是胜过一切的。

    “自然也是你的。”母亲掩面微笑,却和父亲一样的意味深长:“只是这箫笛是一对儿,将来,念念要找一个擅长此物的,这紫玉箫就是你们之间的信物。”

    “黎烬就会箫啊,把这个给他就好了。”自己当时还不懂双亲话语间带笑的深意,只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么个人。父亲常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她看来,若这世上真有像玉一样的男子,那大概也就是黎烬的样子了。玉箫配玉人,难道不是最合适的么?

    只是那时候到底也没有送成。紫玉箫到黎烬手上的时候,她已是即将出阁的云府大小姐云千雪,而她的夫君,是大雍无上的君王。

    “久经离散,一别多年,没想到再见之时你居然已经要嫁人了。”那时,她和黎烬相认不久,可他说出这句话时的黯然她看得分明:“玄意,我只问一句,你是否……真的认定他了?”

    “是,再没有人,会比萧隐更合适了。”她回答的轻快,但也坚决地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黎烬,你会祝福我的,对么?”

    抛开云千雪的身份,他才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黎烬在她生命里,总是占据着一个极其特殊且重要的地位的。就算她不在乎全天下的人,也无法不在乎他。

    “只要是你做出的决定,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的身边。”他回以一笑,却笑得那般寂然和萧索:“玄意,我只要你快乐就好。”

    “所以,以此为凭,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忘记你说过的话。”迟到了好些年,她终究还是把这份礼物给送出去了。

    而黎烬,看着那玉箫许久,却是并没有伸手去接:“王上和王后的意思……它的主人,不应该是我……”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信物,与父王母后无关。”为了和云归远、云夫人作出区别,她用了很久都没有再唤过的称呼。一语出口,泪水霎时就沾湿了羽睫。

    “好,我收下。”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拗过自己的时候。因为他永远,舍不得看见她的眼泪啊。

    “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有哪儿觉得不舒服么?”踩着平常的时间点来服侍宁玄意梳洗,朱颜进门才发现她还没有起身。半倚着雕花的梨木大床,女子手握着一管紫玉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得出了神,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确像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