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看了看宁玄意,确认她并没有被楚予瑶的冒失给冲撞到,黎烬这才扬起一个冷淡的笑,朝向了眼前的少女:“不然公主殿下以为我应该在哪里?”
“没……没……”连连摆手,楚予瑶连看见他的笑容都觉得胆战心惊:“你爱在哪里就在哪里,我……我没意见。”
天呐,她原以为黎烬看望过自家师妹之后就会出宫去住自己的别院了。毕竟,他一直都很不喜欢待在皇宫里,不管皇兄有多要紧的事找他,他都从来不会在宫中停留超过两个时辰。而现在,这个男人竟然要陪着玄意姐姐一起了?那她以后岂不是不能再跟着了?
想到以前她缠着黎烬试图让他教授医术却被各种无情恶整的画面,楚予瑶欲哭无泪。为什么脾气那么好的玄意姐姐会有这种性子恶劣的师兄啊?这不是老天爷存心在跟自己过不去嘛。
该,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心头的怨气终于有了疏解的口子,青葛笑得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然后心满意足地随着朱颜退了出去。
挑了挑眉,宁玄意被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给逗乐了。看样子,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在黎烬这里吃过不少的亏啊,否则何以是这种苦到极点还欲哭无泪的表情?
轻咳了一声,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幸灾乐祸:“公主殿下,有事就直说吧,我师兄是自己人,无碍的。”
对你是无碍,对我可就未必了啊。在心底哀嚎着腹诽了一句,楚予瑶的小脸蛋笑得十分僵硬:“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明天,皇兄会在清河殿设宴迎接大雍的特使,我想喊你一起去凑个热闹。”如果早知道黎烬在,她是打死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的。
“大雍特使?”原本轻松的神情迅速冻住,宁玄意听见自己的嗓音简直镇静平淡地出奇:“这倒是少见了,公主殿下可知他们是为何而来的么?”
“据说,是为了跟南诏达成互市的协定吧。”谈起正事,楚予瑶倒也没那么慌张了:“具体如何,皇兄也不会跟我细说,反正明天的场面会很盛大,我想你去转转也好,就当是散心了,省得总闷在栖梧阁里。”
宁玄意的身子不好她是清楚的,尽管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多出去走动走动总是有益的。想来,黎烬就是再不近人情,也不会出言阻挠了吧?
“公主殿下知道大雍特使的身份么?”没等到被邀请者的回答,倒是黎烬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声,楚予瑶只觉得今天的场面怪异极了。
只是再怎么心里嘀咕也好,面对黎烬过于锐利的视线,她是永远会第一时间败下阵来的:“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大雍的使节太低调了,一丝风声都没传出来呢。”当然,这也怪他们素来跟那个国家交涉太少,所以连对方最基本的行事作风都摸不透,不晓得皇兄那边是不是有掌握其他的资料。
“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亲自来通知了。”勉力微笑颔首,宁玄意的面容之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姿态:“明日的宴会我一定准时参加,不会让殿下落了单的。”
“嗯,那你好好休息哦,明天我会提前过来接你的。”眼力见这东西,楚予瑶自认还是不缺。此时显然是告辞的最佳时机,再不走她还真怕黎烬会因为失去耐心而把自己给扔出去。
想到这,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再度跟宁玄意示意了一下,楚予瑶几乎是脚底抹油一般地溜出了栖梧阁,连头都没敢再回一下就消失在了回廊的转角。
“为何好端端的,大雍会忽然派人前来南诏?”已经没有心情顾及楚予瑶的小动作,宁玄意的思绪完全被明天的宴会给占据了。
大雍是天机大陆第一强国,向来自负国力雄厚、兵强马壮,并不屑于跟其他小国有任何往来。当然,其实也不需要。因为以武力征伐起家的大雍一贯善战,为周遭各国所敬畏,一般势力巴不得附为属国,以求得庇佑,年年进贡岁岁来朝都不在话下,又哪敢要求它放低姿态。
而南诏,偏偏就是这么多国家中的异类。一方面,也是由于地理位置较远,无论交好或是进犯,都不那么容易;另一方面,则是南诏人民的天性使然。慵懒自由的日子过得太久,且手头富裕、衣食无忧,谁又闲着没事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中呢?
一个不闻,一个不问。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大雍的版图一再扩张,南诏的贸易一再繁盛,双方还是各持己见,井水不犯河水,彼此过着截然不同到好似两个世界的生活。可如今,强势的一方居然要率先低头了,这到底,算是一个什么样的信号?
“若我没有猜错,恐怕跟萧隐的病也脱不了干系。”出去了半日,早担心宁玄意的身体吃不消,原想让她好好歇着,偏生此刻还来了这样的消息,当真是半点都不肯让人闲着。黎烬无奈地暗叹一声,半扶着面色不好的女子在软榻上坐下:“我离开雍都之前留了一张药方,是能暂时缓和萧隐心绞痛的症状的。不过其中很多药材都太过珍稀,以大雍的库存,应该禁不起那么大的消耗,来药材资源丰富的南诏寻求供货渠道也算正常。”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虽然,这大概也是一个诱因,但绝对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个。
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宁玄意正想再说些什么,冷不防眉心一热,却是黎烬的手指轻轻按了上来,用一种轻柔徐缓的力道慢慢揉开了她眉间的褶皱。
“念念,别想了。”半俯下身子,黎烬移开手,一双墨染的黑眸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却有无端透出令人屏息的专注和温柔:“记得我说过的,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念念啊……有多久,没听人这么喊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