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将军被迫率军南下决战的期间,汉军东线战场也进入到了关键阶段。
得到了张志同意救援永安的肯定答复后,爨谷当然是毫不犹豫,马上就命令早已做好准备的汉军偏师立即横渡长江,准备走长江北岸的开阔道路进兵永安,也把保护长江粮道的重任交给了傅恭和蒋昌率领的汉军水师,计划兵抵永安赶跑驻守在永安宫附近的东吴水师主力,然后再把通过水路把粮食送到驻扎在江心岛上的罗宪军中。
颁布了渡江命令后,爨谷又转向多年老同事严岌问道:“严治中,我们是否先派一个使者乘船东下,先把我们准备给永安送粮的消息告诉给罗宪,让他做好接收我们粮食的准备?”
让爨谷略略有些意外,严岌就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低着头只是思考盘算,还是在爨谷再次开口询问时,严岌才回过神来,忙说道:“万万不可,东吴狗贼的水师太过强悍,我们的使者和书信一旦被东吴狗贼的水师拿获,陆抗匹夫必然会全力拦截我们的运粮船队,以免我们破坏他夺取永安的计划,所以稳妥起见,我们最好是到了永安宫撵走了东吴船队,然后再联系罗宪不迟。”
“所言极是,稳妥起见,我们是不能急着联系罗宪。”爨谷点头,又好奇问道:“严治中,你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下官在想,陆抗匹夫收到我们进兵永安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怀疑我们走陆路进兵永安的目的?”
严岌皱着眉头答道:“以常理而言,就我们目前的水师实力,是绝无可能在东吴水师的眼皮子底下拿下永安,这一点陆抗肯定非常明白。那么陆抗一定会非常奇怪,既然我们毫无把握拿下永安,那为什么还要劳师动众的长途远征,费这么大的劲跑这么远的路去看一看被江水四面包围的永安城?他也一定会怀疑,我们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又如何?”爨谷微笑说道:“难道陆抗会猜到我们去永安准备给罗宪送粮食?除了我们宽宏为怀的后将军以外,天下有那一个统帅为做出这么荒唐却又高瞻远瞩的决定?”
“但是陆抗一旦生出疑心,为了谨慎起见,他就极有可能会设法阻拦我们东进。”严岌答道:“他也做得这点,不用上岸登陆,只要派遣他的优势水师溯江而上,全力拦截我们的运粮船队,就有可能让我们的陆师无法东进。他如果这么做了,我们的计划恐怕就有可能失败了。”
站在陆抗的位置设身处地的推敲,发现陆抗确实有可能做出这个稳妥选择,爨谷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们是得防着这点,那严治中,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严岌没有急着回答,又盘算了许久,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爨谷,爨谷听了哈哈大笑,说道:“妙计,就这么办,反正是东吴狗贼无耻背盟偷袭我们在先,我们把他们耍上一耍,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们那有戏耍东吴?”严岌不解的反问道:“我们有答应过不乘机给罗宪送粮食吗?明明是他陆抗陆都督想要上屋抽梯,才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怎么还能怪我们?”
爨谷哈哈大笑,说道:“就这么办,赶快安排,先把迷魂阵摆出去,让陆抗那边别急着出兵断我们的粮道。”
…………
东吴和陆抗这边。
收到汉军以两千前队大破上万吴军的消息时,陆抗当然是震惊得久久不语,半晌还自言自语道:“难怪本都督从第一次听到张志小儿这个名字开始,就总觉得这个小儿迟早会成为我们东吴的心腹大患,现在看来,本都督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这个小竖子,比本都督预料的还难缠。”
虽然震惊于汉军的陆战能力之强悍,然而陆抗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围攻永安城,选择了从后方调运粮草供给前线,东吴众将还不无狂妄的叫嚣道:“就算没有上游的粮草又怎么样?靠我们荆州的粮草,照样可以耗死罗宪匹夫!伪汉贼军在岸上能打又怎么样?永安四面环水,他们有办法从我们嘴里把这块肥肉抢过去?”
然后也和严岌猜测的一样,突然收到了来自上游的消息,说是汉军偏师北渡长江沿北岸东进后,陆抗果然马上怀疑起了汉军的东进意图,奇怪说道:“伪汉贼军继续东进是打算干什么?来打我们,还是准备来打永安,以他们的水师实力,怎么可能做得这点?”
陆晏和张咸等将同样也对汉军的神秘举动议论纷纷,全都不解汉军为什么在水师薄弱的情况下,竟然还要坚持东进,然后很自然的,为了谨慎起见,用水师干掉汉军粮道逼迫汉军退兵的稳妥战术,自然也就出现在了性格稳重的陆抗脑海中。
也还好,就在陆抗快要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上游又突然传来了消息,说是汉军方面派遣邓芝的长子邓良为使,携带着礼物前来拜见陆抗,还说是为汉吴通好而来,另外还有重要大事要和陆抗当面协商,陆抗闻报也不犹豫,立即就同意接见邓良,打算先摸清楚汉军的意图再做决定。
一天之后,顺流而下的邓良顺利抵达了吴军在永安宫的营地,然后也很快就在吴军旗舰上见到了陆抗,呈上了爨谷送给陆抗的厚礼。再接着,邓良还又代表爨谷向陆抗表示了诚挚歉意,表示说汉军之前出兵枳县,不过是想去和吴军通过谈判解决枳县的归属问题,只是没想到东吴军队误会了汉军的来意,抢先出兵攻打汉军队伍,汉军被迫还手自卫,这才酿成了武力冲突,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后果。
陆抗当然非常清楚邓良是在鬼扯,但还是耐着性子邓良的解释,然后才微笑着邓良问道:“邓都尉,那你们下一步又打算如何行事呢?就本都督所知,你们可是越过枳县继续东进,难道说,你们打算在永安宫这里又和我们发生一次误会?”
“都督放心,不会,绝对不会了。”邓良赶紧做出保证,又说道:“不瞒都督,我们大汉军队越过枳县继续东进,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准备收复永安上游的临江、羊渠和朐忍三县,再无他意。”
“哦,贵军东进,就只是为了临江、羊渠和朐忍三县?”陆抗警惕的微笑着说道:“那永安呢?贵军是否也打算顺便收复?”
“永安四面环水,以我们的孱弱水师,收复得了吗?”邓良苦笑着说了一句大实话,又说道:“再说了,永安现在已经是贵军的囊中之物,贵军的水师又在水面上所向无敌,我们就算想收复永安,也得先经过贵军的同意才行。”
“这么说,贵军是打算把永安让给我们东吴了?”陆抗立即追问道。
“这也正是小使前来拜见都督的目的。”
邓良微笑回答,然后邓良又突然收起微笑,正色说道:“都督,我军愿意送给都督五十万包方便面和十万罐午餐肉,同时释放被我军俘虏的左奕将军和贵军将士,换取都督退兵荆州,撤出益州。另外,还请都督向吴主进言,请吴主撤回从交州北上南中的军队,汉吴两国重修旧好,携手抗晋,永不相犯。”
听到这话,陆抗也马上明白了邓良的意思,笑道:“这么说来,邓都尉真的是来通好的了?”
“正是。”邓良坦然点头,又说道:“汉吴两国唇齿相依,我们两家如果反目成仇,摆明了只会白白便宜晋贼军队,我们大汉偏师又急着回师增援主力,所以只要都督答应,不管是方便面午餐肉,还是土地城池,我们爨将军都可以和都督当面商谈。顺便明白告诉都督一句,我们后将军已经把东线战场全权委托给了爨将军,无论什么条件,我们爨将军都可以和都督当面商谈。”
陆抗笑笑,盘算了许久才说道:“甚好,那就等贵军到了朐忍,本都督再和爨将军约一个地方当面商谈,只要贵军有诚意,那我们什么都可以商量。”
邓良一听大喜,赶紧向陆抗拱手道谢,然后立即告辞离去,陆抗也不挽留,接着还是在邓良离开了吴军旗舰之后,陆晏才赶紧向陆抗问道:“父帅,你真的打算要和爨谷当面谈判?”
“谈,当然要谈。”陆抗微笑回答道:“不过为父不会急着和他爨谷匹夫谈判,得等他拿下临江、羊渠和朐忍三城,也得等他爨谷匹夫的后方告急之后,为父再和他当面谈判。然后嘛,为父还得叫他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至少得把枳县以东的土地城池全部交出来,这样为父才会和他爨谷匹夫通好联手。”
“父帅高明。”陆晏恍然大悟,说道:“原来父帅是想上屋抽梯,先借爨谷匹夫的手帮我们拿下上游三城,然后再利用爨谷匹夫急于回师去救主力的机会,逼着爨谷匹夫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让我们东吴军队不需要攻城掠地,就可以通过谈判手段拿下涪陵和巴东二郡。”
“都督,如果张志小儿在北线挡住了晋贼主力怎么办?”张咸担心的问道:“那爨谷匹夫就肯定不会答应交出这些土地城池了。”
“无妨。”陆抗自信的说道:“即便无法通过谈判逼迫爨谷匹夫让步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够拿下永安,那益州腹地的大门就永远向我们敞开。爨谷匹夫如果拿下了朐忍还贪心不足,还想继续东进永安,我们就马上出兵断他的水上粮道,看他们如何在永安和我们长期对峙!”
就这样,明明有着抢先阻挠汉军偏师东征的机会,但因为贪图上屋抽梯逼着汉军在谈判桌上让步,陆抗还是打消了立即出兵骚扰汉军粮道的主意,任由汉军偏师沿着长江北岸东进,暂时通过水路补给粮草军需,计划在汉军拿下朐忍后再翻脸勒索。
汉军偏师也牢牢的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东进,很快就迫降了隶属于江州郡的临江小城,留兵镇守囤积粮草,然后继续东进羊渠,也同样靠着使者劝降,顺利招降了羊渠和朐忍两座仍然由益州本地人治理的小城,将队伍拉到朐忍城下,迅速在朐忍建立了一个粮草补给基地,同时也把水师船队留在朐忍立营,以免遭到东吴水师的偷袭。
再接着,还是在收到汉军偏师继续沿着北岸东进的消息后,陆抗才隐隐发现情况不妙,赶紧一边做好把船队转移到长江南岸的准备,一边派遣使者质问汉军的真正来意,爨谷则狞笑着告诉东吴使者说道:“回去禀报你家都督,就说本将军是准备到永安宫去和他当面谈判,请他在永安宫做好迎接准备,待本将军抵达了永安宫之后,马上就和他当面谈判。”
陆抗当然是除非傻了才回留在位居北岸的永安宫等待爨谷,所以得到了爨谷的答复后,还没等爨谷率领汉军偏师逼近永安宫,陆抗就赶紧带着船队把营地转移到了长江南岸,以免遭到汉军袭击,同时陆抗自然少不得恼怒的吼叫,“来吧,匹夫,没有水路运粮,我看你的随军粮草能够坚持多久!没有水师运兵,我看你如何攻打永安城?你的水师只要敢动,本都督马上把你的水师杀得片甲不留!”
数日之后,当爨谷率领着一万汉军偏师抵达了永安宫之后,一个超小型的三足鼎立之势也暂时形成,三万多吴军水师立营长江南岸,与暂时驻步于北岸的汉军偏师隔江对峙,不到三千人的晋军罗宪所部,屯驻在四面环水的江心岛上,互相对峙也相互仇视,当然也随时可能出现暂时联手的情况。
这一情况自然也被晋军斥候飞快禀报到了罗宪的面前,赶紧登上了岛上山峰张望敌情时,看到赤红色的汉军旗帜在北岸迎风飘荡,两行泪水,还在不知不觉间滑下了罗宪的脸颊……
“居然真的是大汉军队回来了,很可惜,我不但已经不是大汉军队的人了,还已经变成了大汉军队的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