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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崇祯煤山赴国难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零九章崇祯煤山赴国难见王承恩头也不回地出了宫,崇祯想想无事可做,径去案几前坐了,沉思着,蓦然,提笔疾书:

    ……朕嗣守鸿绪十有七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又朕之过也。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

    写罢,放下笔,两手拿起来再三看过,暗叹了声“这该是朕的五次《罪己诏》了”,又觉言犹未尽,另写道:

    朕以藐躬,上承祖宗之丕业,下临亿兆于万方,十有七载于兹。政不加修,祸乱日至。抑圣人在下位欤?至于天怒,积怨民心,赤子沦为盗贼,良田化为榛莽;陵寝震惊,亲王屠戮。国家之祸,莫大于此。今且围困京师,突入外城。宗社阽危,间不容发。不有挞伐,何申国威!朕将亲率六师出讨,留东官监国,国家重务,悉以付之。告尔臣民,有能奋发忠勇,或助粮草器械,骡马舟车,悉诣军前听用,以歼丑类。分茅胙土之赏,决不食言!

    画上最后的感叹号,崇祯站了起来,去开了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呼出。

    周后端了一盘点心进来,娇嗔道:“又是一宿未睡吧?你呀,可得好好保重自己。”

    崇祯不想惊扰了她,伸开双臂,扩了扩胸,不无夸张地道了声“放心,没事的“,又佯作饥饿似地,用右手两根手指捏了一小块点心塞到口里,咀嚼着。

    这点心是周后亲自下厨精制的,崇祯最是喜欢,可想想眼下的局势,崇祯委实无法下咽,却还是强自咽了下去。

    却不知周后早已通过嘉定伯周奎知晓了,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只管装作不知。

    待他终于把点心咽了下去,劝道:“睡觉也很重要,有时候比吃饭还重要。“

    唯恐时间长了被她瞧出端倪,崇祯忙点了点头,去睡觉。

    周后还是似往常那样,跟过来,坐到床上,手轻轻地抚着他,看着他入睡。

    他确也累了,一会儿居然迷糊起来。

    显然地,他也只是在迷糊,周后刚一起身,他已醒了过来,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咱们全家已经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进膳食了,你去安排一下,中午一起进膳吧。“

    周后懂他的心思,眼里已夹了泪,忙去安排了,又赶巧一个上午都没有事情发生,崇祯几年来总算跟家人一起吃了一次饭。

    离了崇祯,王承恩亲到各处看了,见防守暂且无虞,放了心,又去把崇祯的意思向曹化淳说了,才回去吃了点儿东西。

    时已到了次日上午,实在困得不行,王承恩蜷缩到椅子上,想迷糊一会儿再去见崇祯,不想竟睡了过去。

    正酣睡,但觉有人在推自己,慢吞吞地睁开了眼,极不情愿地问道:“有事吗?”

    推他的人是跟随他的小太监,一脸急色道:“曹化淳投降了,打开了彰仪门!”

    他大惊道:“这么说,贼寇已进了外城?外城既失,内城可就危险了。”

    小太监坚定地点了点头。

    王承恩大怒道:“皇上待曹化淳不薄,就因为少吃了两顿饭,他怎么可以这样?走,咱们速去堵住缺口。”

    小太监道:“来不及了,你没见那些贼寇,当真是如狼似虎哪,呼啦一下子就涌了进来,还是赶紧去报告皇上吧。”

    王承恩想想也是,匆匆来见崇祯。

    崇祯刚刚进完膳,正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闻报,登时慌乱起来,嘴里连连道:“援军来了没有?他们现在到了哪儿?”

    王承恩道:“自打贼寇围城,咱们就跟援军失去了联系,他们到了哪儿,更是无从知道。”

    说着,蓦然眼前一闪,记起了一事,道:“据说当年刘伯温曾留下了一个锦囊,至今尚没有打开过,据传,他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皇上不妨打开来看,说不定里面有化解当下危机的妙策。”

    崇祯猛地一派额头,道了声“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忙去取来打开。

    里面居然只有三幅画,一幅画的是皇上和大臣在皇宫跳舞,再一幅画的是士兵和百姓在城墙上跳舞,第三幅画的则是一个人披头散发吊在树上。

    看罢,崇祯不解地递给王承恩,王承恩亦不解,莫名其妙地看着崇祯。

    赶巧这时,太监张殷慌慌张张进来,道:“启禀皇上,盗贼如狼似虎,现正猛攻内城,外城既失,内城恐怕支撑不了半日,不如咱们降了吧。”

    崇祯刹那间明白了这锦囊的意思,心如死灰,倔强随之泛了上来,转头去取了剑,冷不丁地刺向张殷。

    张殷不意如此,一个躲闪不及,被一剑刺死。

    崇祯狞笑着,拔出剑,就势在张殷的衣物上擦了擦血迹,略显迟钝地转向王承恩道:“去,召集了朝臣和奴才们。”

    说罢,失魂落魄地径向内宫而去。

    行了一阵,觉得心有不甘,崇祯掉头登上煤山,向外远眺,但远见城外和彰义门一带已是烽火连天,免不了哀声长叹。

    至天黑,崇祯方始回宫,写下诏书,命太监分送太子、永王、定王到勋戚周奎、田弘遇家躲藏,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

    然后,转向周后,流泪道:“你是国母,理应殉国。”

    周后早已闻知了外面的变化,亦流泪道:“妾跟从皇上十八年,皇上没有听过妾一句话,以致有今日。今日皇上命妾死,妾怎敢不死”

    说完,解带自缢。

    崇祯又转向袁贵妃道:“你也随皇后去吧!”

    袁贵妃哭着拜别,自缢。

    崇祯心如刀割,转向十五岁的长平公主和年仅六岁的么女昭仁公主,流泪道:“你们为什么要降生到帝王家来啊?”

    说着,突然以左袖遮脸,右手挥剑乱砍,砍断了长平公主的左臂,长平公主昏死了过去,昭仁公主及数名妃嫔则当场被砍死。

    懿安张皇后隔帘见了,道了声“妾就勿须皇上催了”,冲崇祯拜了几拜,自缢身亡。

    崇祯再无挂念,扔掉手中的宝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站起来,去取了三眼枪,率数十名太监骑马出东华门。

    被乱箭所阻,再跑到齐化门,成国公朱纯臣居然闭门不纳,不得已转向安定门,此地守军已经溃散,大门深锁,太监以利斧亦无法劈开。

    三月十九日拂晓,大火四起,重返皇宫,见王承恩一个朝臣也没找来,道:“诸臣误朕也,国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弃之,皆为奸臣所误,以至于此。”

    说完,再登煤山,于歪脖树上自缢身亡,死时光着左脚,右脚穿着一只红鞋。时年34岁。身边仅有提督太监王承恩陪同。

    死前,他仍没有忘记了六下《罪己诏》,于蓝色袍服上大书:“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误朕也。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