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何以要突然撤出战斗,后金诸将亦是大为不解,收兵后,纷纷涌至皇太极营帐来探究竟。
皇太极暗自笑了笑,爱惜地看了他们一眼,待要斥退他们,却突有所感,道:“若是不收兵,有哪一位敢保证就一定能击溃关宁军?”
诸将不想他竟会有此一问,相互对视着,竟没人肯说话。
皇太极见状,笑道:“没人敢保证吧?嗯,其实这怪不得你们无能,而是因为袁崇焕实在太厉害了,这就是个天才。
你们也不要不服,你们在交战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过了,人家关宁军哪,无论你战场形势如何变化,始终都紧紧地围绕着一个中心,动如脱兔,守如磐石,进则雷霆万钧,退则法度森然。
大明朝腐朽至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支攻无不克,守无可破的铁军呢?自然是因为这支军队有一位天才的统帅。”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水,显然谈兴未尽,又道:“真的别不服,咱们之前吃的关宁军的苦头就不说了,就说今日这一仗,咱们可是精锐尽出,又数倍于敌,竟没能占得了丝毫的便宜。
嗯,若是明军都如此,我等哪里还敢奢望大明的万里河山?
当然,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不是要泄大家的气,似袁崇焕这样的统帅毕竟是少数。我之前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将军固然要勇猛,但不能单靠勇猛,必须要学会用脑袋想事情,用铁腕出击。
这自然也是今日我要精锐尽出的原因,不期望你们能击溃关宁军,而是要让你们学习,让你们成为我们的袁崇焕。
赶巧你们都来了,用不着去请你们了,你们都说说吧,经过了今日的阵仗,你们都有些啥感触?”
说完,他含着笑,目光逐一从他的将军们脸上划过。
因为吃过关宁军的苦头,他的将军们没少研究过,再经了他这一点拨,登时又列出了诸如“关宁军跟魔鬼一样”之类的不少关宁军的长处。
皇太极不停地点着头,待他们说完了,才又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怎样战胜关宁军呢?”
诸将显然都还没有想好,闻言,纷纷低了头,佯作费力地想着。
皇太极见了,心里感到失望,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范文程兴冲冲地进来道:“大家明白大汗师夷之长以治夷的良苦用心就好,至于怎么战胜关宁军就不要再劳神了,因为大汗已经让关宁军溃退了。”
说着,见众人一齐转头既惊且喜地看着自己,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明朝小皇上果然中了大汗之计,把袁崇焕投进了锦衣卫的大牢,祖大寿获知消息后,负气率部分关宁军返辽,关宁军开始溃退。”
皇太极大叫了一声:“好,北京附近再无敌手,众儿郎,且尽情地攻掠吧。”
诸将正跃跃欲试,闻言,应了声,转身欲去。
范文程提醒道:“北京城毕竟乃大明京城,能攻下且攻下,且不可因为攻城而影响我军之大计。”
诸将愣了愣,而后一脸征询地看着皇太极。
皇太极责备道:“没听清吗,且依先生之言行事。”
把袁崇焕投进锦衣卫大牢,再想想袁崇焕那一脸的无奈,崇祯心里跟丢了什么似地,诸事无趣,转身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周后的贴身宫女因没有完成周后布置的识字任务,正被罚跪,见他来了,忙磕头央求道:“皇上救救奴才吧。”
崇祯知道周后的规矩,自然也极为赞赏,闻言,冲周后一笑,故意夸张地道:“先生的规矩,连朕也是不能随便破的。”
周后见他一脸倦容,冲贴身宫女道:“不识眼色,还不快去?”
贴身宫女巴不得,一溜烟跑了。
周后摇了摇头,过来帮崇祯轻轻地按着肩。听崇祯叹了口气,才道:“臣妾原不该干政,也曾多次向皇上提过袁督师的事儿,皇上还是把他抓了,他到底该不该抓呢?”
崇祯又想起了袁崇焕的种种不堪,待要说话,却见王承恩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祖大寿带人走了。他这一走,防卫出现了空缺,通奴肆虐,不少地方被占,告急仍然不断。”
“走了?祖大寿?”崇祯反问了一句,见王承恩用力地点头,怒道:“他祖大寿算个什么东西?他到底是朕的兵,还是袁崇焕的兵?”
王承恩不好回答,只好道:“朝臣们均已在文华殿侯旨。”
崇祯也不说话,猛地起了身,转身径直回了文华殿,没头没脑地问道:“计将安出?”
朝臣们或不懂兵,亦是无计可施;或对他抓了袁崇焕不满,懒得说;或恐开罪于他,不敢说。
因此,崇祯连问了三遍,竟是无人开口。崇祯无奈,只好转向孙承宗道:“老爱卿,你负责京畿的防守,你且说该咋办?”
孙承宗道:“且请皇上先恕老臣无罪。”
崇祯道:“老爱卿为朕思谋破敌之策,劳苦功高,怎么会有罪?”
孙承宗闻言,不再客气,道:“速放袁崇焕,命之统率兵马,奋力退敌,此为上策。”
“放了袁崇焕?哼,你拿我这个皇上当什么了?老东西,正值用人之际,朕且不跟你计较。”暗想着,崇祯还是动怒道:“这样的计策,用得着你说?”
孙承宗知他铁了心要办袁崇焕,无法再救,无奈地叹了口气,退回去低了头不说话。
见孙承宗这样,崇祯恐他不肯再自己谋划,只好转向孙承宗,笑道:“朕出言重了,不过,朕冲向的是那个不争气的袁崇焕,绝不是老爱卿,还请老爱卿继续说下去。”
“唉,无论他冲向的到底是不是咱,咱都不能任由通奴祸害京畿。”孙承宗暗自感叹着,道:“袁督师果真不能重新挂帅,只能屈尊皇上让袁督师修书一封,调祖大寿回来,命满桂为督师,率关宁军继续护卫京畿。”
崇祯心里极为不愿,但他此时确已无计可施,只好道:“就依老爱卿所言,来哪,移驾锦衣卫牢房。”
袁崇焕打定了任由崇祯处置的主意,倒也平静,不想崇祯竟亲自来了,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忙跪倒磕头道:“罪臣袁崇焕给皇上请安。”
崇祯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地道:“祖大寿擅自返辽,致使京师防守失措,但凡稍有点儿忠君爱国之心,速修书一封,命之回京听调。”
“竟是为此?”袁崇焕自问着,不由心有所失,却还是暗骂着“祖大寿好糊涂”,依言写好了书信,让狱卒转呈。
崇祯接过来看了,觉得还算不错,也不说话,背着手,昂首挺胸而去。
祖大寿、何可刚两个立于城下等消息,许久不见袁崇焕回转,暗叫不好,忙命人潜入城里打探。
得到回报,祖大寿失口大骂崇祯,骂毕,任何可刚如何劝阻,还是率部拔寨起营而去。
应该说,祖大寿也不过激于一时义愤,心里也没底儿,或者说他心里亦在暗自后悔,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崇祯派出的又是快马,不一会便已追上,把袁崇焕的信交给了他。
祖大寿阅罢,半晌不语,经了何可刚再三催问,才命安营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