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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放免

    长安城的天气变幻莫测,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就开始落雨。

    薛牧蹬着一双木屐,站在屋檐下看雨,夜晚的宣阳坊格外寂静,水帘外,一片朦胧,但他能清楚的听到,积水顺着瓦片流入阳沟的波波声。

    过了一会儿,几个负责巡夜的侍卫提着灯笼,在庭院外停了下来,轻声提醒道:“郎君,天气转冷,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知道了。”

    说完,薛牧转身走入房间,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心中依旧有些仿徨茫然,又多了几分激动。

    如果世上真有妖魔邪祟,那么与之对立的神明肯定也存在。

    可是,玄奘法师早已圆寂多年,由此可见,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之法?所谓神仙之流,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此刻,薛牧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帘幕,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思绪,既为前程担忧,又暗自庆幸。

    慈恩寺……不良人……西市……

    胡思乱想中,他竟然睡着了,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鸟鸣,清脆悠扬。

    我睡着了?

    薛牧伸了个懒腰,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自从梦回盛唐的那天起,他就不敢闭眼休息,因为害怕再也醒不过来,而那种被黑暗吞噬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

    “来人,帮我更衣!”

    “郎君,您终于起来了。”陆大急忙推开房门,“管家早就备好了马车,几个侍卫正待在府外候着呢。”

    “嗯,雨什么时候停的?”

    随口问了一句话之后,薛牧抬起手,等待仆人为自己更换衣物,倒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装束过于繁复,必须要有人站在一旁帮忙。

    “大概五更三点,报晓鼓刚响没多久,我就起来扫地了,管家还夸我勤快呢。”陆大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帮自家主人戴幞头。

    闻言,薛牧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昨天去慈恩寺时许下的承诺,感慨道:“以后你就不用这样了,至于聘礼,到时候直接去找忠叔要吧。”

    “多谢郎君,我想继续留在您身边做事。”他生怕薛牧会拒绝,赶紧解释道:“小人自幼在薛府长大,要是真离开这里,就找不到能说话的朋友了。”

    陆大有自知之明,他什么营生都不会做,而钱财总有耗尽的那天,若真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怕是还得把自己卖了,才能勉强活下去。

    薛牧也不犹豫,直接回答道:“行,过几天我跟忠叔说一下,你的日常花销依旧由薛府负担,每个月再额外给半贯钱,怎样?”

    半贯钱?

    陆大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按照前几天的市价,一贯钱可以买十石大米,半贯钱就是五石米,即便他再能吃,两年之内都吃不完!

    “嫌少?也是,等你娶了馎饦西施,日常花销肯定会变多。”薛牧口中喃喃道:“一贯?不,两贯吧,长安纸贵,孩子以后上学又要用不少钱。”

    见自家主人越说越离谱,陆大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大声喊道:“郎君,求求您,别再说了,其实,每月三百钱足够了。”

    谁会嫌钱少?

    可他担心自己有命拿、没命花,能被主人放免,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管家也不会在意。

    要是得寸进尺,管家会以为是有人出言蛊惑了少郎君,那样的话,恐怕自己活不到第二天。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薛牧也察觉到陆大在害怕,只能安慰道:“别急,那就三百钱吧。”

    “郎君大德、郎君大德……”

    此时此刻,陆大依旧沉浸在恐惧之中,生怕主人又喊出一个惊天价码。

    而薛牧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原主从小待在河东老家,很少去集市闲逛,加上每次出行都是由家仆付账,正因为如此,导致他对钱财没什么具体概念。

    暗自叹了口气,薛牧低声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穿靴。”

    “喏!”

    听到少郎君的话,陆大感觉轻松了不少,赶紧叉手行礼,然后快步离去,但刚走到桌案旁,又被叫住了。

    只见,薛牧放下牛皮硬靴,问道:“现在你已经摆脱奴籍,该有个正式名字了,总不能一直叫陆大吧?没事的时候多想想,想好了通知一声。”

    “贱仆没读过书,还请郎君赐名。”

    陆大神色颇为激动,他有姓没名,因为是家中的长子,所以被人唤作“陆大”,而这简直与街边的猫狗无异。

    “先说说,你对未来有什么期待?”

    “不求富贵,只希望将来可以平安长寿。”犹豫片刻,他又说:“当然,前提是儿女双全。”

    薛牧脸色一黑,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字,能将这么多的美好寓意全部表现出来,无奈道:

    “算了,你去书房找本吧,我以前在上面做过注解。”

    其实,像薛牧这种贵族子弟,一旦成年,或者出仕为官,必须请大儒来观礼、赐字,但陆大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从先贤那里“借鉴”一下就行,反正他不参加科举考试,也不用担心犯了忌讳,被读书人排斥。

    “用不着这么麻烦。”陆大心生忐忑,试探道:“要不,您随便帮我取一个?简单一点最好。”

    “滚远点。”薛牧见他畏畏缩缩,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笑骂了一句,又从锦袋里取出几片银叶子,一边递过去,一边说:“去找个道观,请那些道士帮忙吧。”

    “喏。”陆大躬身行礼,低头说道:“先陪郎君去西市,等回来之后,再去也不迟。”

    “今天有侍卫陪同,准你一天假,赶紧去取个正经名字。”

    不待他回答,薛牧直接离开房间,朝正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仆人纷纷低头见礼,有些关系不错的侍卫,还结伴凑过来说:“郎君,您今天的气色看上去不错啊。”

    “昨晚睡得早,多少也养了些精神。”

    薛牧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明显感觉到身体好了很多,可能跟睡眠有关,他只能这么理解,否则解释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