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慧明留下辅兵驻守营寨,自己率领大军入城,小小的泽州城在一个月涌入几万大军,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可把知州方文耀愁坏了。
刘慧明没有去管他,只身来到校场,终于见到了所谓的秦军,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这些人大部分瘦弱不堪,精神猥琐,远没他想象的那么悍勇,穿得破破烂烂的,武器也是乌七八糟的,根本看不到一点儿劲兵的影子。
他用站队列的方法测试了一下,他们居然不到一个时辰就倒下了一大半,着实让他吃了一大惊。
刘慧明看着几近崩溃的士卒,把脸一板,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悦地道,“显吾啊,这就是你的兵吗?怎么这么差劲?”
高杰吓得连忙躬身请罪,“督丞恕罪,恕罪啊。”
刘慧明道,“据我所知,你这一支兵马乃是秦军精锐,先前在贺人龙手下就以敢战著称,在孙督师手下也是砥柱中流,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高杰看着意气风发的十三旅,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下那些不争气的兵卒,叹道,“阁部有所不知啊,末将手里这支兵马一直都是精锐,奈何潼关一战,精锐都丧失殆尽了,这些丘八都是末将收拢的溃兵,后来又临时征召了一些,确实很差劲。”
实潼关之战,他的损失并不大,反而是后面东奔西逃损失了大量兵力,他略去这段时间狼狈的历史不说,反而怪罪潼关之战。不得不说,兵痞子还是有些小九九的。
刘慧明看着剩下的不到两千士卒,赞道,“这些人恐怕才是你们的精锐了吧?”
高杰嘿嘿一笑,道,“阁部好眼光,俺老高也就这点儿本钱了。”
说罢,扭过身单膝跪地大声道,“从今以后,末将愿为阁部效犬马之劳,还请阁部收留俺!”
其他主要将领也跟着跪了下去,大声道,“还请阁部收留俺们!”
刘慧明嗯了一声,上前把他扶起来,又让其他人都起来,“那是自然,我早就已经上奏朝廷,要重建秦军,这一次就是为此事而来的。你们的兵马暂时改编成第六十三师,师长高杰,授总兵衔。下辖第一二五旅和一二六旅,一二五旅旅长由高杰兼任、一二六旅旅长由李成栋担任,受参将衔。”
这个时代的信条是有兵就是草头王,军头们把军队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刘慧明要是后世那样让高杰这个师长管辖两个旅长,自己却没有直属部队,一定会引起他的疑心的。他现在还需要他给自己卖命,自然没有这个必要去刺激他了。
高杰一听自己又升了官,喜不自胜,再次跪倒在地,大表忠心。
刘慧明又拿出一摞文件宣读起来,首先是六十三师的建制,当他们听到兵额有一万两千五百人,饷银每月七万两,粮草每月三万石。师长、旅长和团长的薪俸分别是一千两、五百六十两和三百二十两,顿时都兴奋了起来。
刘慧明道,“按照大明追星的薪俸管理条例,将士们的薪俸分为三十七级,最低等兵士月奉一两,最高等的军长,受都督衔,薪俸三千两。师长的薪俸总共有四级,从二十九级到三十二级,薪俸从一千两到一千三百五十两。显吾的一千两只是二十九级的薪水。做官做到他这个级别,想升职已经很难了,但加薪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就把薪资表拿出来让他们过目,众将从下往上,和自己的职级一一对应,很快就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了。
宣读了改制的圣旨,任命了主要的将领,刘慧明又拿出一叠空白文书交给高杰,让他任命营正以上的将领,高杰欣然领命,把自己的狗头军师叫来,很快就拟好了任命书。
刘慧明在上面盖了印,又让各团长任命营正一下的将领,又让高杰用了印。
高杰一怔,问道,“这……不用到兵部倒换官文吗?”
刘慧明道,“不用。我出京时已经向陛下讨了旨意,营正以上的将领由我任命即可,营正以下的将领就由师长用印,到时候一起到兵部报备存档即可。”
高杰大喜过望,再次拜倒在地,众将也纷纷上前表达忠心。刘慧明上前拍着他们的肩膀,把他们一一扶起来,当来到李本深面前时,他能明显感觉他不是很满意。
在这支秦军里,他是高杰的外甥,常以二把手自居,但刘慧明却只给了他一个团长当,却把李成栋提拔为旅长,实在让他不是很服气。
刘慧明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他其实是故意这么做的,高杰在这支兵马中的地位太过超然,下面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他必须往里面掺点沙子才行。
他本来是想往里面派一群训导官过去的,但害怕步子迈得太大引起他们的反感,因此才做了这些小动作,昨天故意亲近杨承祖也是一样的目的,他不能让他们太团结了。
刘慧明宣读了圣旨,看着校场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好好练一练了!”
几人连忙点头称是,刘慧明随机地敲打着马鞭,道,“咱就就从今天就开始练,先站队列,淘汰一半,剩下的发饷,每人每月三两。”
高杰大喜,忙拱手道,“谢督丞!”
安排完了训练事宜,刘慧明就把高杰、李成栋等人叫到了大帐问话,“本督有一事不明,潼关乃是天险,我又运了一批火炮和钱粮过去支援,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的,竟然一个月时间被就攻破了?”
“这个……”高杰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末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李成栋插话道,“督丞有所不知,闯贼已今非昔比了,他手下有一支兵马名三堵墙,极为骁勇。潼关外围的三道防线都是他们攻破的,后来华阴又起了暴动,我们前后受敌,就这么败了。”
“三堵墙?”刘慧明敲着桌子,自言自语道,“主将是李岩?兵力两万?”
“是!”高杰插话道,“督师如何得知?”
“我自然知道!”刘慧明淡淡地道,“李自成还挺爱学习的嘛!”
高杰一怔,心道莫非阁部在闯营有内应?一想到这儿,他顿感到后背一阵冰凉。
刘慧明喝了口水,叹了口气,道,“显吾啊,你们秦兵也是大明劲旅,就这么败在三堵墙手下,想不想赢回来?”
高杰还没说话,李本森便大声道,“督师放心,下次碰到他们,一定要赢回来!”
刘慧明笑了笑,道,“有想法是好事,但是光说不练是不行的。”
高杰道,“督丞放心,末将一定不负督丞所望!”
刘慧明又问,“还有一事,孙白谷到底死了没有,怎么死的?”
关于孙传庭之死,朝廷一直争论不休,有说他战死殉国,有说他潜逃的,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定论。崇祯恼恨他生前桀骜不驯,到现在都还没有给他追封,刘慧明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自然不能让他等到乾隆年间。
“督丞,孙督师乃是死于乱军之中的,末将可以作证。”
说起孙传庭,高杰就鼻子一酸,孙传庭算得上是他的大恩主,绝对的大贵人。在投降官军以后,他就被划到贺人龙手下,混了五六年,也不过混了个游击将军。孙传庭杀了贺人龙以后,就把他提拔为参将,让他当这一支兵马的主帅,年初又把他升为副将,视他为心腹,钱粮军械都是他先取,剩下的才有左勷、郑家栋、牛成虎等人的份。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大恩主,他却没有保护好他,导致他死在乱军之中。
高杰顿了顿,缓缓地说道,“八月初六那天,孙督丞得知渭南事变,叛军离潼关只有一百里了,便决定放弃潼关,退保西安。当时已做了周密的部署,都怪陈永福那驴日的,我们一撤他就降了贼,督师没办法只得加紧行军,准备退到西安据城而守。但是才行到华阴就被闯贼的轻骑追上了。左勷、老牛他们一听说闯贼追来了就四散逃了,末将当时一直追随督师左右,督师见炸了营就要拔剑自杀,末将就夺了他的宝剑,把督师放在马背上逃命。末将在前面牵着马开路,走了一程发现不知何时督师已斩断缰绳,殁于乱军之中了。”
高杰说完,也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戏真做,眼中已充满了泪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那一截缰绳末将一直留着,就放在末将府里。”
李成栋也道,“不错,末将当时离总爷不远,我也曾看见督师在总爷后面,我还在后面盯了一阵。后来,高一功追了过来,我留下来挡了一阵,等我回来时就发现督师不见了。”
李本深也插话道,“嗯,嗯,后来我们还检查了那截缰绳,应该是被利剑隔断的,督师之前就一心寻死,我们猜测肯定是他自己隔断的。”
刘慧明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后来你们有没有回去找寻孙督丞的尸首?”
高杰摇摇头,“自从华阴一别以后,末将被李过那贼子到处追打,无处容身,根本没有时间回去寻找。”
刘慧明点点头,随即叫来王如金,吩咐道,“子坚啊,孙督师乃是为国捐躯无疑,你把刚才显吾说的话录下来,让他们签字画押,我要上报朝廷,为孙督师请封。”
“末将谢督丞,谢督丞!”高杰一听喜不自胜,随即又大哭起来,“督师死的冤啊,明明是为大明尽忠而死,却不得追封,说老实话,末将等人都很为督师不平!”
李本深,李成栋等人也跟着哭起来,“孙督师死的冤啊!”
“哎呀,行了,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哭!”刘慧明一拍桌子,霍地起身,喝道,“你们好好说说,把整个潼关战事都讲出来,到时候我一并奏报朝廷,我一定要为他争取应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