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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刮目相看

    周晔拱手道:“方伯言重了,晔不过一束发少年,何敢言教?古人云,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晔有一得之愚,若能为方伯平定交州有所助力,晔便不胜欣喜了。”

    “阿晔过谦了,你有何高见,可速速言来。”朱儁的声音稍有一些急切,这也不能怪他性子急,梁龙、孔芝之乱震惊朝野,数月前汉帝刘宏便破格任命他为交州刺史,令他速速平叛,可是朱儁回家乡点齐兵马,行军到交州便花了一两个月,现在又在广信顿兵不前,刘宏可不是个有耐性的皇帝,要是朱儁久不见功,再过些日子,只怕刘宏就会派宦官来催促了。

    “那晔就斗胆了,敢问方伯,如今苍梧郡为方伯提供了多少粮草?”

    “不足千石。”

    “依我所知,苍梧郡乃交州开发最早之地,虽不以产粮而闻名,但是此地稻谷一年三熟,此次梁龙之乱,苍梧郡大部并未受到波及,赋税不比往年少,而赵郡守上任以来,已经收了五次算赋,此次又以方伯征梁龙之名义收取算赋,民间苦不堪言,赵郡守又何至于只能拿出千石粮草?”

    说到这里,周晔住口不言,而朱儁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寒芒。

    赵合此次向民间征收算赋,朱儁是知道的,他让赵合给平叛大军提供粮草,赵合一直以赋税征收未足为由,推三阻四,朱儁催促多次,他才提供了不足千石粮草,这些粮草也只能让朱儁的五千人勉强消耗半个月而已,现在这些粮草都用得差不多了。

    现在听了周晔的话,朱儁才知道,赵合今年已经征收过五次算赋了,这一次更是以朱儁平叛的名义加收赋税,如果像这样下去,最终恶名都被自己背了,钱却被赵合中饱私囊了,而平叛所需粮草却迟迟不能筹齐,若影响了平叛之事,那皇帝最终可就要怪罪朱儁自己了。

    不过,朱儁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个初来的刺史,虽然手中有精兵,对郡守有监察权,但是实际上刺史只是一个六百石的官员,而郡守却是两千石的大员,赵合更是赵忠的族人,要对付赵合,朱儁有一些投鼠忌器。

    良久之后,朱儁抬头道:“阿晔有何良策?”

    “晔虽不才,也知军令如山,方伯更有监察州中大小官员之职,如今梁龙、孔芝二贼肆虐州中,百姓盼王师如婴儿之望父母,岂能因赵郡守不遵军令而误了军情?天子令方伯为交州刺史,带兵平叛,方伯便有临机决断之权,此时何不当机立断?”说到这里,周晔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向下劈的动作。

    周晔的意思,朱儁当然明白,这是让他以不遵号令之罪,斩了赵合,这样一来,有了苍梧郡的钱粮和郡兵,朱儁出兵最大的障碍也就没有了,另外,这也有杀鸡儆猴之效,交州其他几位郡守也不敢不听命行事了。

    朱儁不禁又打量起周晔来,这个瘦弱的少年,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可是他的果决让朱儁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了,怪不得今天他因为自己的母亲受辱而暴起杀人呢,这样的心性,日后必成大事啊!

    只不过,要杀赵合,朱儁不得不犹豫啊,毕竟赵合的身后站着赵忠,自从党锢之祸以后,天子就对这些宦官信任有加,这些宦官也是权势滔天,要是得罪了赵忠,自己能有好下场吗?

    看到朱儁的犹豫,周晔道:“方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方伯误了平叛大事,天子可会饶了方伯?”

    这句话让朱儁浑身一震,是啊,要是他不下决心,那耽误了平叛,皇帝可会饶了他?当今天子虽然名叫刘宏,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这些年他不知道杀了多少官员,甚至是自己的皇后。

    看到朱儁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周晔又道:“至于赵常侍那里,方伯也无须过多担心,赵郡守只是他的远房族亲而已,未必多受重视,要不然也不会到交州来上任了,只要方伯平叛成功,立下军功,再给赵常侍送一份厚礼,想必赵常侍也会不为己甚吧?”

    周晔向朱儁提出这样的建议,也是因为朱儁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朱儁在担任会稽郡主簿之时,他的举主,也是郡守尹端由于征剿许昭失利,被州刺史举奏,应问斩刑。朱儁悄悄到京师,花费数百金,买通主持章奏的官员,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动,于是尹端才得输作左校。

    因此,朱儁哪怕是给赵忠送礼,他也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也不是士人出身,跟中常侍并没有什么过节。

    朱儁缓缓点头,此时他已经完全下定了决心,他又问道:“若是解决了粮草和兵员,以你之见,当在何时出兵?”

    周晔道:“以晔之见,出兵不可太过急切,方伯当准备粮秣,整备苍梧郡兵,熟悉交州地理,联络其他数郡太守,一同出兵,出兵之前,不妨对梁龙、孔芝二贼施以离间之计,我观二贼俱有野心,不会甘居人下,其间必有可资利用之处。”

    朱儁沉吟良久,他曾与山越作战数年,战果累累,可谓名将,他当然知道,周晔说的话是非常有道理的,特别是周晔建议离间梁龙、孔芝,朱儁自己还没有想过,他用兵一向堂堂正正,不过梁龙和孔芝这样的叛贼,野心勃勃,两人虽然合兵一处,却也未必能够精诚合作,用离间计如果能够减少自己的伤亡,那还是很不错的。

    毕竟他带的都是子弟兵啊。

    朱儁道:“阿晔果然胸有良策,不知道阿晔可愿留在营中助我一臂之力?”

    周晔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担心家中阿母小妹。”

    朱儁摆手道:“此事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安排。”

    周晔这才说:“敢不为方伯效死?”

    朱儁高兴地笑了,他又对贾璜道:“阿璜,这次你可愿入我军中了?”

    贾璜摸了摸脑袋道:“兄长留下,我便留下!”

    朱儁仰头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