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方临对孟金宇的态度很复杂, 没想象中的厌恶，反而多了一种探究和不解。
好奇归好奇，他也不是什么圈里不谙世事的新人, 有些事当然不会明显地深究。
但夏奇对他说的话肯定也不会假，至少孟金宇跟他电话里的那个人一眼看上去就不是正常恋爱的关系。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双方都没有出面，大家相互吵吵着也就过了, 毕竟剧还没播出说什么都没用。
方临微博下面的人倒是活跃了一些, 现在广场上的人们七三开，七成人是持怀疑态度的，要么是真觉得他演得不对的路人, 要么是不信任新人的书粉，要么就是坚定认为是他抢了资源的孟金宇粉丝，剩下支持他的三成里, 一成是颜值粉或者想玩养成的路人, 一成是孟金宇黑粉，最后一成才是对他有点信心，单纯看了花絮就觉得他不错的剧粉。
这点热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加上主角团的营业, 基本能一直维持着热度撑到所有后期完成以后开播。
楚琛在前两天也杀青了，他的杀青标志着整部剧的拍摄结束, 接下来就等后期工作人员加班加点完成以后, 再来通知他们配合营业宣传。楚琛杀青的那天发了一条微博，除了蓝佩柔这种真的不喜欢玩微博公司也由着她不用的人以外, 大家都或转发或评论，剧组也跟着宣发一波，顺便还蹭了个热搜。
不过方临这段时间也并非无所事事, 先是应邀拍了段长珂之前给的那个代言，因为他其实还不太熟悉相关的流程，加上品牌方摄像要求很高，还要拍好几种风格和场景，时不时就得去补拍，最后弄下来居然也花了大半个月。
方临也没之前那么拘谨了，有时候在市区工作完实在太晚，就会偶尔住在段长珂的公寓里。对方并不会每天都回来，甚至有一次因为方临睡了客房，段长珂来了又走，要不是因为保洁打开门发现方临睡在里面，差点就没发现他来过。
霸总不愧是霸总，第二天就把方临从客房拉回来扔到主卧床上，折腾了半个晚上后说以后可以直接睡他房间。
这个晚上天色很好，主卧的窗帘没拉，能看到半个隐于云上的月亮。
方临像一条咸鱼一样按着屁股在床的另一边躺尸，并不觉得自己睡客房有错，嘟嘟囔囔：“我这不是不想给您添麻烦嘛……”
“你觉得睡这里和睡隔壁房间有什么区别？”段长珂说。
方临还以为段长珂是在提醒自己身份问题，立刻忙不迭点头：“明白了明白了，以后都睡您床上。”
“……”段长珂难得沉默一秒，然后想到什么。
确实保洁曾经说过，因为段长珂以前一直独居，有几个房间也就不会每天都定时定点清理，结合方临前些日子表现出来的性子，才猜到一二。
偏偏方临又不直说。
段长珂觉得方临很奇怪，在某些方面对自己足够坦诚，可在另一些地方又有种执拗。比如现在，方临明显就是觉得保洁常来他会不自在，就去住了不会每天清理的房间，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低。
他叹口气：“知道了，以后我叫阿姨不用来得那么频繁。”
想法被看穿，方临眨眨眼，才慢吞吞“噢”了一声。
他身子没力气，懒懒散散的，嗓子又因为喊得多了变得不那么清亮，脱口而出的音色就有种撒娇似的糯。
“怎么，”段长珂声音里带着点调笑，“有脾气了？”
“哪儿有啊。”方临仍然趴着，耷拉着眼皮不承认。
段长珂算是察觉到了，每到这种时候方临看上去就跟平常不太一样，像一只餍足慵懒的猫，蜷着身子窝在垫子上晒太阳。
方临的想法倒是很简单，毕竟你情我愿的事，段长珂很多时候确实弄得他很舒服，成天端着倒不如老老实实屈服于**，何乐不为。
他有时候还会生出一种自己占了挺大便宜的感觉。
毕竟虽然自己每次看着像被弄得很惨，但跟段长珂比，他终归不太需要出力。
完了方临，你这个想法不太对劲。
他心说。
他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想着，眼皮都要合上了，忽然头上一暖，段长珂伸手薅了一下他的头发，语气很轻松地说：“闹就闹吧，今天让你提点要求。”
方临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就是眼神还迷迷瞪瞪的，有点困。
大概事后温存是两人最轻松自然的交流时间了，方临哼哼唧唧：“那段总这是要哄我的意思？”
“行啊。”段长珂在床头上拿了杯水喝了一口，顺手递到方临面前，笑：“想要什么？”
这句话方临曾经也听段长珂说过一次，那时候两人关系还有那么点尴尬，甚至还正儿八经签了东西。
他凑上来贴着段长珂刚才喝过的杯口，就着他的手也喝了点水，嘴唇沾湿了，看起来很亮，开玩笑地配合道：“噢……那我想想。”
段长珂挑了挑眉，等他发话。
方临有模有样地掰着指头开始数：“段总，您看啊，我现在还差个车。”
“这种小事挑了型号直接报给秘书，不用过来跟我说。”
他郑重其事地哦了一声，继续把食指也掰下来：“我那房子老了，您看不然换个近点的。”
“这问题比刚才那个还没营养。下一个。”
方临鼓了半边脸，震声：“我要那种！大别野！大别野！”
“说了这类问题答案跟第一个一样。”段长珂饶有兴致地笑，“好歹提点有建设性的？”
知道段长珂是在逗他玩，方临有种被欺负的不爽：“那我要游艇！飞机！”
“好好好。”
但即使是知道这点方临还是被激得咬牙切齿：“那就股权！股权！要您跟董事会撕起来的那种很多很多份额的股权！”
“小问题，我独丨裁。”段长珂淡淡看他一眼，“还有没有？”
方临两边脸都鼓起来了，像个河豚。
河豚败下阵来：“没有了没有了。不跟您玩儿了。”
他听见一声轻笑，段长珂大概逗他逗开心了，又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再薅就薅秃了。”方临龇牙咧嘴，“您就这么哄人的啊？”
“这不是效果还挺好。”段长珂丝毫不为所动，手指从方临发间滑下来，捏了一下他的下巴，“那还想要什么？”
方临很机灵，他一下子就听得出来最后这句跟刚才那些的区别，上面那些跟拌嘴似的，现在段长珂的语气才多了几分认真，只要他知道分寸，说不定真的能满足自己很多要求。
他顿了顿，好像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您把厨房让给我折腾呗。”
段长珂失笑，但方临抢在他说话之前又开了口，理直气壮道：“您刚才说了让阿姨来的次数少一些的！”
“您又不常在这里吃饭，她每次都把厨房打理得干干净净，就跟从来没开过火一样，偶尔留一点东西也全都是处理好的，我除了拿个锅热点奶什么都干不了，”方临总结陈词，“没有生活气！”
当然振振有词过后他还是怂了一下，生怕段长珂不答应，刚才的语气就又收敛了一点：“……行不行嘛。”
说完就开始满眼期待地看着段长珂。
对方表情有点哭笑不得：“好。不然你以后直接跟阿姨联系吧，什么时候要她来再来。”
方临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神色。
他迅速扯了睡袍翻身下床：“那我现在就去弄点夜宵吃。好饿哦。”
然而段长珂家里是真的没什么现成材料，方临把厨房翻遍了，撇开一堆看不懂的各种瓶瓶罐罐，最后能用的只找到一袋意面和一把葱。
他看见段长珂跟着自己走过来，终于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那只能弄点葱油……意面了。您要不要也来点？”
段长珂抬了抬下巴，说行。
方临就支了锅倒油，另一边开始烧开水煮面，炸葱油他做得多，加上这种事的确没什么难度，把厨房里唯一的葱洗好擦干水，等油温合适了就打了结往里扔。
段长珂抱着手靠在厨房的门边看他，方临睡衣松松垮垮的，很轻易就能看见一身的暧昧痕迹。
“真不去休息？”段长珂说，方临皮肤本来就很容易留印，有些地方看着还青青紫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么惨无人道，大半夜的还要逼着你来厨房干活。”
方临用筷子不断搅着锅，想到什么，说道：“是啊，我之前看过报道，还有财经媒体说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资本家。”
黑心资本家看他一眼，气量大，没放在心上。
方临把筷子放在一旁，双手并用把段长珂推出厨房：“我折腾就行，您就别进来了，免得沾了油烟。”
段长珂没使力气，将就着被方临推了出来，在对方关上厨房门的时候，闻到满屋子的炸葱油味道。
他眯了眯眼睛。还怪香的。
没过多久方临就抬着两个碗出来了，精致无比的餐具里盛了两份量并不大的夜宵。
……是裹着葱油拌的意面。
别的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光秃秃的。
“真找不到别的东西了，正常的面条都没，只能将就用这个了，”方临把围裙解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您吃一口要是不喜欢千万别勉强。”
毕竟传统葱油配意面这种吃法，发明葱油的人知道了估计要气得把棺材板掀了坐起来破口大骂。
他说完还打了个补丁：“但我刚刚试了一下，其实似乎还行。”
凌晨三点，两人坐在餐桌旁，开始吃碗里不中不西的夜宵。
方临把自己碗里的吃完，站起来：“那您先吃着我去洗碗……”
结果一回头，发现段长珂碗里的也空了。
他瞪大眼睛，没想到对方还真的吃完了，又意外又开心：“那您先去房间吧！我收拾收拾厨房就来。”
段长珂点头。
方临在厨房又鼓捣了好一会儿，他不太清楚他在弄什么，但也并不在意。
这间公寓很大，各项设施也都是顶尖，但即使到了房间，段长珂也还能闻到之前留下的满屋子葱油味儿。
他想起刚才那碗奇奇怪怪的夜宵。
因为量少，而且方临的厨艺不错，尽管东西看上去寡淡且匪夷所思，不过味道的确还行。
没有超跑，别墅，游艇，飞机，大额股权，面里甚至连一丝肉也找不到，但今天的方临看上去比平时都要开心不少。
在这个夜里，段长珂心头难得有种微微发涨的满足感。
不知填满此刻的是那一碗面，还是对方口中似乎虚无缥缈的“生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