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崇德帝收到这密信后是何等惊惧,以致放下密信了手还在轻颤。
他轻颤,是因为害怕。
这简直不可思议。对于一个帝王、一个已经登基十一年的帝王来说,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让他害怕的了。但此刻,他真的感到有一股惧意从心底生起。
他怕,怕盛烈逃回了西盛,怕西盛得到雾岭矿脉,怕西盛得到雾岭矿脉后会举兵犯大永,他怕自己的帝位最终会动摇……
他怕的东西太多了。
比起江南银库来,他更看重雾岭矿脉,就连三千虎贲士兵他都分了一半去雾岭;除了虎贲士兵外,他还调了一部分京畿卫随行;还有,他也给西疆卫的朱有济去了密信,令其密切配合吕凤德在雾岭的行动。
这么多的士兵,这么强的力量,都只是为了雾岭矿脉!
但现在,吕凤德竟然来密信说盛烈逃走了,在那么多的力量底下逃走,这真是荒谬!
裴公辅与郑时雍看着崇德帝冷峻的面容,同样脸色大变。这一次,问题大了!盛烈逃脱,意味着雾岭矿脉有可能落在西盛手中了。若是得到了雾岭矿脉,本就隐隐压大定一头的西盛,下一步会做什么?
京兆距雾岭太远,就算朝廷有何办法都鞭长莫及。更何况,现在郑时雍他们所能想到的办法,都要倚靠西疆卫才能做到。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盛烈、得知雾岭矿脉真正的位置。
他们是政事堂官员,不是一般的官员。现在发生了盛烈逃走之事,他们就要立刻反应过来,相处相应的对策,以尽快解决此事。
郑时雍最先开口道:“皇上,臣建议请立刻将莱州的沈肃控制起来!虽则臣不知道雾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盛烈指明沈度随同,这当中肯定有猫腻!同时。应该严密监控顾家,必要时候,可以幽禁顾霑和沈度的未婚妻。”
与沈度有密切关系的人,就只有沈肃和顾家人。在知道盛烈潜逃之后的第一时间。郑时雍就想到了沈度这个人,才会有这个建议。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算漏了致命的一点。若是沈度与盛烈早有勾结,去雾岭实则是为了顺利脱身,那该如何?
郑时雍觉得自己之前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怎么会赞成盛烈的要求呢?他简直想撞墙。
崇德帝何尝不是如此?在去雾岭之前,他夺了沈度的职位,还将沈肃送去了莱州,沈家对此竟然接受了,实在不太寻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能保证沈度对大定忠心不二?
君臣二人都觉得当时肯定被鬼迷了,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决定,现在就等于放虎归山了。
他们却忘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只看得见雾岭矿脉带来的巨大利益。这个利益大到遮住了他们的眼睛,所以才忽视了这些东西。
这时,裴公辅出声道:“皇上,臣相信沈度不会是这样的人。从过往的为官为人就可以看得出来,臣十分信任他。雾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盛烈为何能逃脱,这都未知。现在就定沈度的最,言之过早。”
沈度在中书省任职期间,裴公辅与他有过很多接触。裴公辅不相信想出无尽藏、助中书门下两省搬进月华门、上疏撤掉尚书令的年轻官员,会与西盛的废太子勾结。
何况。帝师沈肃是何等人物,他的义子,怎么可能是叛国之人?
所以他强烈反对郑时雍的建议,自从政事堂成立以来。这还是裴公辅与郑时雍第一次有分歧。
但在这个问题上,崇德帝是站在郑时雍这一边的,对裴公辅的话语不置可否。
当下,他并没有立刻下令,而是继续问道:“两位爱卿还有何建议?”
听到崇德帝这么问,裴公辅敛了敛神。回道:“皇上,臣以为应该对吕凤德、张旭的家人同样实行控制,以防万一。”
这一次去雾岭的官员,并不是只有沈度而已。带队前去雾岭的,是吕凤德、张旭这两个官员。他们负责主理盛烈的事情,这一路上的出行、雾岭的安排、矿脉的探知,都是他们的职责。
如今盛烈逃走了,他们自然要负责任。
崇德帝点点头,赞同裴公辅所言。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吕凤德和张旭办事不力,理当受罚!
在裴公辅说这些话后,郑时雍还有建议:“臣以为应该作好最坏的打算,请皇上立刻下令西疆卫、陇西卫戒严,以防西盛有侵。”
西盛若真是得到了几条矿脉,那么就有了强盛的资本。西盛下一步会是如何,谁都预料不到,大定所能做的,就是权力戒备。
这三个国朝最顶端的人,此刻心里想的都是:那数条雾岭矿脉,千万不要被西盛得了去!不然,大定堪忧……
崇德帝心里更是有了决定:若是那数条矿脉被西盛得到了,那么吕凤德等人也不用再回来了!这样的官员,就是大定的千古罪人!
现在,关于盛烈进一步的情况,雾岭还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在等待这些消息的同时,朝廷必须要做事情的。
随后,崇德帝下令道:“传朕之令,立刻给莱州发信,将沈肃控制起来。同时,立刻派京畿卫士兵守住顾家、吕家和张家!”
这一次,崇德帝吸取了成国公府和张龟龄家的教训,不再相信京兆府士兵的守卫能力,而是直接令京畿卫来做这事。
京畿卫,是守护京兆地区的军事力量,是用来御敌的。但现在,却用于控制住一些文官妇孺,可见,在他心目中,与雾岭矿脉有关的事,都极为重要。
崇德帝的旨意,很快就下到京畿卫了。京畿卫大将军韦见厚直接点了四营的士兵前去,还特地吩咐三营的士兵不可打探太多。——京畿卫三营里面,还有一个傅铭!
很快,在宣平大街的顾霑,也收到了风声,得知京畿卫要来守住顾家了,不禁脸色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