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正想说什么,却又止住。
当年之事,淑妃连朱宣明都瞒住,就更不会对一个宫女说了,即使这个宫女是从程家带到宫中来的。
淑妃没回答青萝的话语,反而问道“老太爷对此事,有何建议?”
沈肃的情况,就是如此了,他即将离开京兆去到莱州,莫不是要让他荣终?还有沈度,绝不能让他立下那么大的功劳!
青萝见试探不成功,心下失望,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恭敬回道:“老太爷说会派人去雾岭阻止沈度立功。至于皇上那里,就靠娘娘了。”
现在淑妃怀着身孕,皇后被幽于坤宁宫,孟德妃泥塑而已,在这宫中、崇德帝跟前,的确就是淑妃最得宠了。
淑妃眼神转了转,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最近崇德帝当然不会宿在永和宫,但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主要就是为了淑妃腹中的胎儿,一般是晚膳过后来,待到时便离开了,倒有点像民间夫妻的意味。
这一晚,崇德帝如常来到永和宫,只是未入到宫中,便听到了宫女禀道娘娘心绪不宁,晚膳都没有用,云云。
不知何因,崇德帝素特别在意淑妃的胎,或许这是他身壮力健的明证。现在听了宫女的禀告,他便急急走进去问道:“爱妃,你怎样了?常康,速令郑杏林进宫一趟!”
宫中自是有当值太医的,但崇德帝还是最为信任郑杏林,毕竟,郑杏林是尚药局奉御,又一直为淑妃诊断。郑杏林是最好的人选。
“皇上,臣妾没事,不用唤郑奉御了。臣妾只是觉得有些担忧,心中有些窒闷罢了。”淑妃忙回道,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和往日的端庄稳重甚是不同,不由得令崇德帝更多了一丝怜惜。
“爱妃为何心闷?是永和宫哪个奴才伺候不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崇德帝顺着淑妃的话语问道。
“今日。臣妾午休之时。忽然梦见了西方有利剑破空。臣妾总疑心这会不会是什么不祥之兆。毕竟,西方还有西盛。”淑妃忧虑地说道。
后妃不得干政,这是大定历代帝王的规定。但是在宫殿之中,说一说为人妃子的担心,并不算得上干政,崇德帝闻了此言。也不见有任何动怒。
西方,西盛。崇德帝听到这些字句,立刻就想到了盛烈一事。这是他心头萦绕着的事情,只要稍微有人说一说,他便想到了就是雾岭矿脉一事。
雾岭矿脉一事。他已经下严令保密了,现在应没有多少人知道,更不可能传到后宫中。淑妃会有这样的梦。是一种预兆吗?
利剑破空,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崇德帝的神色。淑妃继续说道:“利剑,那么大的一把利剑划破长空,臣妾真的很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这……或许真的是臣妾多想了。臣妾也听闻宫中的人说过,利剑有时也代表大功绩,臣妾或许应该这样想才对。”
比起不祥的预兆,大功绩这三个字更让崇德帝感到心惊。西边,有西盛,有傅家,也有雾岭这事,大功绩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本来崇德帝这样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受淑妃几句话的引导的,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今晚听了淑妃的话语,他总觉得,淑妃所说的话就是对的,不管怎么说,利剑破空都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淑妃不着痕迹地看了妆台上那个小巧的博山炉一眼。博山炉的熏香袅袅燃着,这不是是永和宫用惯了的香,但没有多少人会注意。他们只知道来到永和宫身心都放松,却不知道,这香还能导人神智。
这香,是宫外的程家送进来的,这还是淑妃第一次用,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见到崇德帝及一众内侍并无起疑,心便轻轻地放下了。
她跟着崇德帝那么多年,对于崇德帝的心思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了。在沈肃一事上,崇德帝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想必崇德帝是做了什么妥协的。
对一个帝王来说,妥协就意味着让步,意味着屈尊。若是一般的帝王尚可,但崇德帝是铁血帝王,让步很多时候就意味着屈辱。
淑妃所想的,就是要让崇德帝时时刻刻记得这种屈辱,记得他曾受制于沈度。只要皇上不能容忍沈度,那么无论沈度立下多大的功绩,下场必死无疑。
甚至,沈度立下的功绩越大,皇上就越不能容忍。
至于利剑破长空,她当然早已查过了。现在司天监戴渊已经出京体察了,新任司天少监隋永最是好色,早已是她这边的人了。到时,隋永就能用得上场了。
她不用一蹴而就,只要不断地将这些内容放到崇德帝耳中,像藤蔓一样一点点、不着痕迹地爬满皇上的心墙,就像一根亡命藤,总能缠死那沈度!
如此想着,淑妃又捂着胸口,软软地靠着,又博得了崇德帝的一阵关切,只是,这一次崇德帝有些心不在焉。
离开永和宫之后,崇德帝便对常康说道:“立刻传戴渊来紫宸殿见朕!”
“皇上,戴大人已经出京体察了,现在司天台主事的,乃是少监隋永。”常康回道。
司天台官员出京体察游历,也是司天台官员的一大特色。只是,以往一向用不着司天监出京,自从中书、门下两省搬迁一事之后,戴渊就时时往各府跑,留在京兆的时间倒是不多了。
“传隋永!”崇德帝想了想,仍是这样说道。他要听听司天台官员解释解释,何谓利剑破空!
隋永应召来到紫宸殿,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语说了出来。他无法以才学出仕,却凭着一身辨历法的本事得任司天少监,为人又好色好权,能靠着淑妃这个关系,他当然就听其指令了。
隋永离开紫宸殿之后,崇德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异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