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属官的配设,乃朝中大事,这令顾霑的心都提了上来,预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吏部必然不会轻松。
事实上,这应该是顾霑就任吏部尚书以来所遇到的最大事情。
东宫属官的配设,就是一个小朝廷,就算不是每一个东宫属官都配,光是太子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这三处就足够头疼了。
太子詹事是谁,少詹事是谁;左庶子、右庶子又是何人,这些都是一场重要又要细加考量的事。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东宫属官,每一个都关联着朝廷,关联着朝廷的将来,说不定,东宫属官将来就是三省的重要官员。
所以崇德帝才指定顾霑负责此事,所以顾霑才不敢掉以任何轻心。
在奏请配设东宫属官的当天夜里,顾霑就出现在沈家东园了。他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有些事情犹豫不决。
沈肃是帝师,顾家和沈家又有亲,顾霑这些犹豫不决的事情,来找沈肃商量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对沈肃和沈度来说,顾霑会在这时候拜访,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在沈肃的印象中,顾霑这个吏部尚书忠厚平直,在配设东宫属官一事上咨询旁人的意见,真是没有想到。
“沈老,太子已递话到吏部了,属意的人是宗正卿蒋钦;蒋钦本人也表示了这样的意愿。只是太子詹事一职过于重要,我也猜不准皇上的心意。”顾霑为难地说道。
这么重要的职位,太子当然要选择亲信的人。但顾霑以为蒋钦刚升任宗正卿没多久,资历尚浅,出任太子詹事恐有不妥,顾霑想来想去,还是来了沈家东园,想听听最熟悉朝局、最懂得崇德帝的帝师的的意见。
在这一事上,沈肃真的没什么意见。因为。时间太短了。很多细节尚未体现出来,也就是说局势尚未发展,此时。事情尚未有决。
“皇上意不在蒋钦,太子詹事人选多半从九府尹中出。”回话的,是沈度。
顾霑是顾琰的祖父,沈度的态度极为恭敬。
这个回话。得到了沈肃的点头。在这个问题上,沈肃和沈度的意见当然是一致的。换言之。在这一事上,崇德帝和太子的想法就相左了。
帝王的心意,当然不会那么快就表露的,但太子这么迫不及待地相中了蒋钦。这就充分说明了他真的很满意蒋钦。
从尚书左丞到宗正卿,顾霑并没有发现蒋钦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怎么就独得太子青眼呢?
顾霑想不明白。沈肃和沈度也在思考。
“不急,不管是蒋钦还是九府尹中的谁。都不急。皇上对配设东宫属官一事并不那么着急,这事可以缓一缓。依我看,局势或有变数。”沈肃用手啄着桌面,斟酌着回道。
旨意刚下,京兆百官仍沉浸在这一事的激动中,待大家平静下来各有所谋的时候,局势便会更明朗了。
“沈老的意思是……”顾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讶异地开口道。不会吧,局势观望,沈老的意思是,难道是那样?
“是,正是那样,所以吏部要作好充分准备了,东宫属官必不会那么简单。”沈肃点点头,戳破了顾霑隐隐的期待。
顾霑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眉头也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如果这是这样,接下来的吏部的日子必会十分难熬。
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储君,该站在那一边,顾霑还是很清楚的。但他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局势会怎样。
在大势面前,不管是帝王还是储君,都是其中一份子,最后为难的,还是吏部的官员。
“顺势而为,谋定后动。”最后,顾霑只有这八个字,在某一个官员名字上点了点,便见顾霑似有所领悟。
随后朝堂的局势,正如沈肃所料的那样发展。在京兆官员彻底领悟了何为东宫属官之后,大半个官场的官员都动了起来。
这个动了起来,当然是想担任东宫属官。一时间,顾家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官员络绎不绝。同时,往东宫走动的官员也多了起来,似乎也不避讳和东宫接触了。
这些官员,泰半是五品以下的官员。这些官员,并不是京兆的重官,在朝中多是员外郎左右的官员,可称为中层官员。这些官员,正处于仕途上升阶段,却又未入得崇德帝眼中。
这些中层官员,在崇德年间或许尚未发挥多少作用,实乃朝廷将来的中流砥柱。这些官员之中,倘若再在朝堂中历练几年,升至四品以上,未必不会为崇德帝所重用。
资历,是要一步步,慢慢熬出来的。
这些道理,崇德帝懂,官员自身更懂。换作寻常情况,这些官员必然会一心一意慢慢熬,会愿意脚踏实地从员外郎到郎中,一步步等台辅之位。
但现在,情况显然不一样,现在需要配设东宫属官,这是千载难逢的升迁良机。倘把握得好了,就能少走数年乃是十数年的弯路。
这样的良机,就算再不投机的官员都知道难得,谁不使出浑身解数,去争取这样的机会。
皇上是春秋鼎盛,但现在朝中四品以上的能官能臣太多了,什么时候才轮到这些中层官员熬出头?
相比之下,地位稳固的太子,比当朝帝王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天不假年,再鼎盛的春秋,都有迟暮的一日。——中层官员们会作怎样的选择,不言而喻。
除了中层官员以外,四品以上的官员也没闲着。他们不是为自身谋划,但每个官员身后都有子孙姻亲不是?他们已在朝中任职,但后辈们却可以入东宫任职的。
是以,一波又一波的官员,先后涌去了顾家,也去了吏部其他官员的家中,当然,通过宫门局前去东宫拜访的官员,也没有停过。
当崇德帝知道这个情况时,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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