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宣明和淑妃不遗余力将安婕妤栽罪的时候,崇德帝也给常康递了个眼色。随即,常康便离开了紫宸殿。
而殿中,淑妃越说越起兴,差点连自己都要说服了。在她的嘴下,真相就是安婕妤是个毒妇,她利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毒害太子妃。在事发后畏罪死在紫宸殿,就是为了不希望皇上治罪,以维持身后哀荣。
这样一番说辞,听得朱宣知目瞪口呆,想都没多想,他便立刻出言反驳道:“你胡说!你胡说,娘亲便是这样的,她是被威胁的,求父皇明察!”
朱宣知遭受如此巨变,心中只有巨大的仇恨,哪里复得清明心智?在这样的情况,在紫宸殿这里,他只能向崇德帝求助,向自己的父亲求助。
娘亲的死,疑点重重,他又被藏在掖庭局。这些,父皇略想一想都会明白的,定会为他和娘亲做主的。
朱宣知双眼流露出希冀,在这个时候,他所求的就是崇德帝的会还安婕妤清白。
但是,他忘记了,紫宸殿这里还站在朱宣明和淑妃。这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宠妃,在崇德帝心中的分量显然要比他和安婕妤重得多。自然,崇德帝受这两个人影响,会更多。
崇德帝不相信安婕妤会下毒手,但他相信安婕妤背后必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真正下毒手害太子妃落胎的人,也是宫中动乱的起因!
但是,安婕妤什么都不说,就算是毒发身亡,都只承认是自己一个人所为。这令崇德帝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他总觉得不揪这个人出来,他的心无法安定。
安婕妤在紫宸殿毒发身亡,郑杏林说她是早已服下毒药,在紫宸殿才发作出来。这毒药是安婕妤自己服下的?她是不是真的畏罪自杀?
说白了,崇德帝信任的还是朱宣明和淑妃。一个小小的安婕妤、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九皇子,即使事情已经如此明显,他的双眼已经被蒙蔽了。
一叶蔽目。可不就是如此?
是以。听了朱宣知的请求,他并没有回应。——皇子太多了,一个九皇子的确也算不得有多重要。
朱宣知觉得自己的心冷了下去。就像刚才安婕妤死的那样,一阵钻心的痛出现在心头。父皇沉默,是什么意思?父皇认为是娘亲下毒手?父皇不会是真相信了淑妃那错漏百出的言辞吧?
淑妃的话语,就算他只有十一岁。都知道不会是真的。父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会不知道?父皇迟疑沉默。就只能说明父皇不想为娘亲作主!
朱宣知眼神暗了暗,仍是咬牙请求道:“请父皇为儿臣作主,求父皇明察!”
就在这个时候,紫宸殿门外传来一声禀告。内侍尖细的声音唱道:“陈婕妤娘娘求见!”
陈婕妤,这么晚了,陈婕妤为何来紫宸殿?莫不是。她也是为了东宫和兴宁宫而来?
略一思考,崇德帝便说道:“传!”
反正今晚紫宸殿已经够热闹了。多一个人也可以。陈婕妤,生育了五皇子的陈婕妤,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只见陈婕妤袅袅走了进来,朝崇德帝盈盈行了礼仪,随后满怀愧疚地看了太子一眼,竟然在殿中跪了下来。
她口称道:“皇上,臣妾是特地来向皇上和太子赔罪的。臣妾知道太子妃落胎了,心中惊惧万分,便想起了几日前听到的话语。如今想来,那些话语竟是真的。臣妾没有及时上报,是臣妾有罪……”
她这一番话,做足了铺垫,将崇德帝的注意力都勾了起来,一旁的朱宣明和淑妃则是神色莫名。
“什么话语,你给朕说清楚了,怎么会与太子妃落胎有关?”崇德帝问道。
“那日臣妾在璇玑阁中,凑巧听到了一番说话,有人在吩咐一个宫女,隐约听见是这么说的:‘准备最后下手了,落胎药要小心藏好,不能让人发现端倪。’臣妾当时害怕,也没细想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语。但是,现在臣妾记得了,那个吩咐话语的宫女,就是安婕妤身边的大宫女!”
这些话语,陈婕妤一口气说了出来。总的意思,不外是一个:安婕妤下毒手落胎。而早几日的语焉不详,现在都得到了充分的说明。
陈婕妤与安婕妤往日素无仇怨,两个人还一同协理后宫事,是相安无事的两个人。现在,陈婕妤说的这番话,能信得过吗?
“皇上,若不是听到了太子妃出事,臣妾心中着实难安,便不会来紫宸殿一趟。臣妾若有半句虚言,叫臣妾不得好死!”陈婕妤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发下了这个毒誓。
不得好死,陈婕妤不会如此赌咒自身,更大的可能,就是她所想到的是真话!也是,只有真的听到了这番话,她才会照直说,断不会是针对安婕妤。
崇德帝,也是这么想的。在听完陈婕妤的话语后,崇德帝便看向了朱宣知,准确地说是朱宣知身侧躺着的安婕妤。——他眼神幽暗,谁都猜不出当中深意。
沉默,紫宸殿内唯剩沉默。似乎,谁都不想说什么,又或者,谁都不敢说什么。
在常康进来在崇德帝耳边说了什么之后,紫宸殿中的氛围明显就变了,崇德帝从沉默变成了震怒,目光狠狠擢住了朱宣知,终于开口了:“将安婕妤抬回兴宁宫,送九皇子回皇子所!兴宁宫的宫女内侍,一律扑杀!”
一律扑杀,一律扑杀……
朱宣知听着这四个字,便知道崇德帝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了。父皇,竟然真的相信娘亲下毒手,父皇,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父皇相信的,是别人造出来的事情!
他心中有无法言喻的惊愕痛恨。随即便觉得眼一黑。这个十一岁的小孩儿,最终还是承受不住丧母之痛,及这眼前的不慈之哀,晕了过去。
在他昏迷的时候,,皇宫之中的暗地击杀,也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