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京兆就出现了一件盛事,那就是三皇子的亲事定下了!
崇德帝下了赐婚的旨意,择户部尚书张龟龄的孙女张妙为三皇子妃,旨意称“张家有女端淑坤顺,乃三皇子良配……”,并加封张龟龄为三等承恩伯,以提高张家的地位。
赐婚和加爵的诏书很快就送到张家,与这两份诏书一起送到张家的,还有少府监的锦衣绸缎、珍品珠钗等物品,这都是崇德帝的赏赐,以示对三皇子妃的看重。
三皇子成亲乃皇族和朝廷的大事,举凡纳彩、问名、纳吉这些亲事流程,当然不会像民间那样耗时。很快,司天台就卜出了明年春三月的成亲吉日,如此,宗正寺官员便与三皇子府长史谢登开始筹备亲事了。
张妙即将成为三皇子妃,而且宫中的贵人看重非常,除了崇德帝之外,谢皇后和淑妃都往张家送来了很多赏赐,这让京兆少女们津津乐道,且艳羡不已。
这个消息传到尺璧院的时候,顾琰正惬意地喂着小圈,她听了心情多少有些异样。
时间不断地向前推进,三皇子纳妃这件事她无法根止,不是叶稳,便是张妙,总会有那样一个无辜少女,成为三皇子妃。
张妙……前一世的张妙是如何的?顾琰竟不记得了,她想起的,只有今生花渚亭边的情景。那个骄横的张妙、口出恶言的张妙,却成了三皇子妃。不知她可会重复筠姐姐的命运?最终惨死在三皇子府?
她觉得嫁给三皇子,不是富贵吉祥事,而是应该哀悼的不幸。或许,张妙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吧?顾琰还记得在花渚亭边。张妙对长隐公子迷恋的眼神,还有那嫣红的脸色。
说到底,每个人都自有命途,或许这就是张妙这一世的命运,顾琰不觉得自己还能就此事改变什么。她对刻薄的张妙实在无法喜欢,便只能自欺地这样想道。
更何况,这事里面还有一个秦绩。秦绩对三皇子的情意……啧啧。前一世可是至死不渝的。不知道他看见三皇子成亲,会是如何难过悲伤?最好是疼得肝肠寸断!
一想到这点,顾琰的心便不能自抑地开出恶之花。感到无比痛快。亲者痛仇者快,顾琰乃凡人,当然不例外。
小圈看着顾琰怪异的神色,似乎觉得她悲伤。又感到她很开心,它的脑容量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便“吱吱,吱吱”叫着在笼子里打滚装死,让顾琰看后扬了扬嘴角。
正如顾琰所料的那样,秦绩此刻的情况不好。非常不好。自皇上为三皇子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成国公府东南院落的酒气就没有消过。
“世子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府中尚有这么多事情。国公爷前两日都问世子最近怎么样了。你去提醒世子吧。”冯宇捂住嘴角这样说道,一说话就觉得嘴巴抽痛。
“你去!我先前被殿下踹了一脚。如今都还痛着,我可不敢再去。”李楚揉揉肚子,仍觉得腹部生痛,他才不敢去跟世子说话。
如今世子见谁都不顺眼,若是往他跟前凑,说不定仍是被暴打一场,冯宇和李楚身上的伤,就是被秦绩打出来的,想到像发了狂的世子,他们两个都心有余悸。
“你说,世子这是怎么了?如此暴怒,又借酒浇愁。”冯宇抽了抽嘴角,继续说道。
“好像是三皇子被赐婚后,世子就这样了……”李楚的话语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哽在了喉咙中,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与冯宇面面相觑,突然想起了三皇子好龙阳的传言,两个人的神色渐渐变得惊惶惨白,就连身上的伤都不记得了。
“世子应该很快就会好了,很快的……”冯宇和李楚掩饰地一笑,最后决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世子的幕僚,秦绩是如何心境,他们多少知道一点,而秦绩对三皇子府如何上心,他们就更加清楚。
尤其是李楚,他忽然记得上次调查叶家姑娘的情况时,世子无比寂寞的样子。此时,他就明白了世子当时为何会这样,世子原来这是心伤,原来世子对三皇子竟是这样……
他们既觉得理所当然又难以置信。三皇子府中,是有众多姬妾的,而世子也时不时召来几个美人,难道这些都是用来摆的?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秦绩在房间内,正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想让自己醉得厉害一些。这样,就不用清醒,就不用面对那么多事情,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可是啊,他酒量太好了,就算喝再多,很多事情他都忘不了。
最开始成为三皇子伴读的那些日子,还有后来三皇子出宫开府的那些日子,在秦绩的回忆里,都是最美好的。可是三皇子如今要成亲了,朱雀东路的小书房,他以后都不知能不能再去!
“呵呵……”秦绩想到那些美好的事情,有些想笑,却觉得眼中一阵酸涩,竟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秦绩无意识地摸了一下脸,看到手上的液体,突然不能自抑地“哈哈”笑了起来。
大笑的时候,他的眼泪就落得更凶了。良久良久,当他的笑声止住的时候,温热的液体也止住了。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也不知道秦绩最终想到了什么,他将酒瓶放开,然后理了理自己的乱发,才沙哑着声音喊道:“李楚进来……”
李楚和冯宇正想着秦绩的大笑,心中想着秦绩和三皇子的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料就听到了这声叫唤,李楚的神色不由得僵硬了。
世子,不会又想揍人了吧?
李楚惴惴地推门进去,闻到这些浓烈的酒精气息,李楚心中更加忧惧,生怕下一刻秦绩就会踹过来。
然而。让他惊异的是,秦绩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让人煮来醒酒汤来,让人将这里收拾一下,本世子不要再在这里闻到半点酒气。”
秦绩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很沉稳,除了眸子通红之外,除了样子憔悴些之外。似乎和往日那个世子没太大的不同。好像他之前的醉酒不曾存在一样。
当李楚让人送来醒酒汤,又让人将这些收拾妥当之后,他就听到了秦绩的吩咐。这些吩咐,令他忍不住一愣。
“谢登才来三皇子府不久,本世子怕他不熟悉府中的事务。李楚,你去协助他。打点三皇子府的亲事,务必将三皇子的亲事办得妥妥当当。不容有半点损失!”
此时的秦绩,已经完全清醒了,仍是一副翩翩君子而有清俊冷严的样子,仍是像以往对三皇子府无比用心那样。吩咐着李楚去三皇子府办事。
“属下领命……”李楚躬身说道,强忍着心中的不解。难道他和冯宇想错了,世子并不是因为三殿下才借酒浇愁的?不然。殿下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对待三皇子的亲事呢?
不解归不解,他可没有勇气去询问秦绩这些事。也不敢深思秦绩和三皇子的关系,他又不是活腻了!
李楚离开后,秦绩眼中的沉痛就显了出来,他喃喃自语道:“我答应过你的,就算你成亲,我也会站在你身边,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此时冬日高挂,和煦的阳光照进书房内,可是秦绩却没有感到半分暖意,他觉得很冷,这些冷意是从心底泛出来的,就算太阳多盛、毛氅有多少件,他都是觉得冷。
像秦绩一样,觉得怎么都挣脱不了这些寒冷的,还有户部尚书张龟龄家的张妙。
被京兆姑娘羡慕不已的张妙,此刻正坐在妆台前,除了眼中间或逸出两行泪,就没有什么反应,像木偶一样。
年后将嫁到三皇子府的准新娘,即将拥有无尽荣华富贵的张妙,此刻却没有半点娇羞喜色,反而像受了巨大悲痛,神色蜡黄面容黯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逢巨丧!
张妙的眼睛看向了妆台上华贵的珠钗,这是少府监特地送过来的,她的祖母邱氏说这些都是宫中贵人最喜欢的式样,又说京兆姑娘们想要一件都难得,可是她一个人就得了这一妆匣子!
最后,邱氏还欢喜地抚摸着她的头说道:“祖母早就知道,你是有福气的,以后啊,说不定还能入主坤宁宫。我们张家,就靠妙姐儿了。你是个有大造化的!”
那是,张妙低下了头,邱氏等人还以为她娇羞,还不住地“呵呵”笑着,且不断劝慰着她,房间里是一片欢声笑语。
可是,除了她的贴身婢女,谁会知道她低下头不是因为娇羞,而是怕自己压抑不住会将这些珠钗都毁掉?
此刻就是如此,张妙须得拼命将双手紧紧握住,双手掐进掌心肉,才能克制住自己将珠钗扫落地的动作。
婢女云可一进房间,就见到张妙冷着脸双手握拳,她叹息了一声,快步上前劝说道:“姑娘,您这是何必呢?”
张妙一见到云可,双眼突然就迸发出去亮彩,她紧张又希冀地问道:“怎么样?信能送进去吗?”
婢女云可见到张妙这副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异常心酸。她摇了摇头,从背后拿出了那封信,声音哽咽地说道:“送不进去,安国公府守卫森严,长隐公子又不出府,奴婢送不进去……”
“信送不进去,他不知道啊……”张妙喃喃自语道,眼里的光彩瞬间就黯淡下来,整个人又木木独独地坐着。
婢女云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所有人都说姑娘是有大造化的,可是谁知道,姑娘一点都不稀罕这些大造化?姑娘她只是想见那个谪仙般的人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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