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衙房大堂,张家玉高坐主位,埋头处理着公文,大顺刚接下明朝的担子,要处理的事情很多,顺又没有几个高能文臣,唯三拿的出手的文臣也就一个处理政务。
丞相忙着招徒,宋献策忙着在原明钦天监捣鼓西洋玩意,就剩下一个克克业业的顾君恩了。
如今顺朝处理政务的文臣分三层,第一层自然是军师兼内阁阁老顾君恩,最高级、最紧要的政务都由顾君恩处理。
如:统治区陕西、甘肃、山西、河南、直隶这五地的各级官员任命。
第二层是副军师制将军李岩,李岩负责辅佐提督诸营权将军田见秀,除了最重要的那一批事,余等如布防、军情、外交、监督等,都归这管。
田见秀是顺军第二将,可偏偏这位第二将是信佛的,如今忙着拜访北京城的高僧,手中一切政务实际交给了李岩处理。
这一层的事很多,怎么说呢,相当于六部的职能集结于一身,还好李岩不仅自己有才能,麾下也有一批能文能处理政务的河南文臣,也是勉强能忙过来。
至于顺之六部,都得听田见秀这个提督诸营权将军的,田见秀又整天看不到人影,如此整个六部都是听李岩的。
第三层就是翰林院了,重要的事情管不到,但各类杂事都被丢到了这里,相当于集结城管、警察、卫生局、教育局等等职能为一身。
也是顺实在没有文臣用,才会把这些杂事丢给翰林院。
本不至于没有文臣用,北京投顺的文臣从首辅到不入品的小吏成千上万,可架不住刘宗敏拷打原明官员上瘾了呀,光夹棍就新打造了五千副。
别说北京城的官吏,连整个北直隶的官吏,包括富商、地主,只要有钱的,都被围猎似的,赶入了汝侯府。
每天扔出去的尸体都是几车几车的往外倒,这还没算被凌迟处死的,凌迟的,身体成了一片片的,倒起来不方便,都是直接喂了狗了。
刘宗敏带头,下面人有样学样,连贫头百姓都无法幸免,哪里还有新文吏用。
而张家玉原本就是翰林院庶吉士,这边刚刚转了武官,任了后营威武将军,还没跟麾下初掌的人马沟通一下。
只知道麾下是一支新编的部队,有攻打北京时裹挟的民夫、有降兵、有一些老营为骨干,之后知道的真不多了。
张家玉正在埋头处理政务,也不知道是哪个掌旗被都尉打了,还是哪两个部总吵架了,捅到了他这里。
总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但又不得不处理的事。
“李都尉!”
“李都尉好!”
翰林院新衙门,突然响起了一阵问好声,高文采也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抬头看向来人,热情的道:
“梦兄来了呀,快坐。”
一旁翰林院的官吏搬来了一个个太师椅放到高文采前面,两人对坐。
高文采是五品威武将军,这位李都尉是六品,但在场的官吏都是五品以下,哪怕几个与李都尉平级的五品官,见了李都尉也要客客气气的。
很简单,李都尉是老营兵出身,元从功臣,在场的却是一水的北京才投顺的贰臣,也是仅剩的小撮没有被刘宗敏祸害的。
原明同僚生不如死的遭遇,就在眼前一直发生着,侥幸幸免的这一撮现在是孙子中的孙子,别说是老营都尉,就是一个普通老营兵,都得像祖宗一样供着。
就好比抗战时期的伪军司令,看到一个鬼子小兵,也得太君太君的叫个不停一般。
还好郑恩没在这里,不然他可能比周围的贰臣表现的还要不如,因为这位都尉不是旁人,正是宣武门救了他的那位。
张家玉没有像周围同僚一样,看着李都尉就被吓得半死,怎么说这位也是他这个威武将军麾下的都尉嘛。
何况两人认识时间不长,关系却不浅。
“梦兄,这段时间我没在营中,我们的一支人马全靠你在看着了。”
李都尉,单名一个梦字,脸总是板着,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恭敬。
“将军客气了,我本是你的副将,看守自己的人马本就是自己的职责。”
“也是,梦兄本就公正负责,倒是我孟浪了,如何我们的三千人马可有加入荼毒百姓的事,军中又有那些部队没有加入荼毒?”
张家玉说到这里,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一丝愤怒在李梦的眼中闪过:
“有几个扰民的,不过人头已经立在了营门了,之后又有一些闹事的老营兵,被我全赶回他原来的军中,现在倒是没谁再敢扰民。
至于顺军其他人马……”
说到这里,李梦有些不好开口,停顿了一会才到:
“只有制将军李岩、果毅将军罗虎两支人马没有扰民,也就是说出了这两支,剩下的数十万大军,都在北京城中为……”
“咳咳!”
张家玉大声咳嗽,将李梦的不好听的话打断,这里可不是密室,人多耳杂啊!
看他如此,张家玉总算明白他加入闯军比李岩都早,是仅次于老八队的高闯王旧部老闯营,这是也是老营中的嫡系了。
比收编红娘子、吞并罗汝才等其他流寇,编入的老营兵还要金贵的多。
根本不是陈永福所部这类西安建顺朝之前的原明降将,乃至唐通这类打到北直隶居庸关才献降的降将,这类炮灰能比的。
难得可贵的是李梦还读过几年私塾。
按理说这类老资历老嫡系,又识点字的,最少都是将军,可偏偏因为这个脾气,身为流寇还总是讲什么正义、公平,又经常管不住嘴,而提升缓慢。
至于为何会跟他张家玉看对眼了,还是因为张家玉的身份——进士中的佼佼者,庶吉士。
读过书的人,格外尊重读书人,更何况对脾气的顶尖读书人。
两人从麾下新营聊到大顺的未来,几乎无所不谈,等到要告辞的时候,李梦看着张家玉,用只有两人才听的到的声音问道:
“为何多次求我暗中保护郑家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