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金吾卫收回目光,程咬金才拖着宗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训斥:“你以为你做的巧妙,可你却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长安城!天子脚下!你让两个飞贼前去灭人满门,自以为做的巧妙,你可知道那天你前脚出城,后脚就被内卫跟上了。”
程咬金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宗秀:“你也不想想你什么身份?大摇大摆的带着俩人半夜出城,内卫不跟你就见鬼了。”
“那俩飞贼也是蠢货,被内卫跟了一路都没发现,回来的时候内卫假装贩菜的农户,还敢上去买俩瓜吃。”
“好在内卫查明你为何要灭杀那乡绅一家,如若不然,便是你挂着的名号,也免不了牢狱之苦。”
程咬金一路拖着宗秀向宫门走去。
宗秀听的直骂娘,心里把秦家兄弟骂个半死:靠,被人跟踪都没发现,还好意思和我说让我等你好消息。妈的,要不是那个乡绅确实该杀,咱们都等着掉脑袋。
程咬金像是看穿了宗秀的心思,道:“下次再发现这种恶意传播与我大唐安稳不利舆论的人,你完全可以上报陛下,交给内卫去做。你是陛下亲封的,有些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还有,以后做事小心点,长安城的内卫探子多到你不敢想象。就连你那个侍卫和崔贤文侍卫会面的事,陛下也知道。”
“所以早上京兆府传来崔贤文遇刺的消息后,陛下就把我们哥几个叫进去了,当时连陛下都怀疑你是主谋。”
“陛下提前交代过,让我们别帮你说话,若你真是主谋,他会看你的表现决定你的生死。”
说到这里,程咬金阴沉沉的说道:“你是个人才,可若一个人才不能为天子所用,陛下也不介意杀了你。为报私仇,暗杀崔氏嫡长子,这可是犯了大忌讳。还好董玄城亲自为你作证,证明此事和你无关,不然就凭你刚才的表现,休想活着出去。”
“……”
程咬金越说越多,宗秀越听越惊。
“老哥哥,莫非是陛下让你来点我的?”
宗秀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程咬金叹了口气:“算是吧。陛下说你有经世之才,奈何藏的太深。你初进长安时,藏拙与胸,可这才几个月功夫,连私下灭人满门的事都干的出来。虽是事出有因,可如此行径太过邪性,要么大忠,要么大奸。他不想看到一个千年不遇的人才走上邪路。”
说到这,程咬金话音一转,复又问道:“说来俺也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贤弟,此刻没有外人,不如你和老哥哥交个底,以后俺也该知道咋做。”
“我是什么人?”宗秀苦笑道:“若我说我只想好好活下去,你信不?”
“这……”
程咬金犹豫了,因为宗秀的回答太笼统。
好好活下去?
怎么才算好好活下去?
是大富大贵,还是位极人臣?抑或是其他的活法?
而且为了活下去,就能干出灭人满门的事来,这是好是坏?
一时间二人都不再说话,眼看到了皇城大门,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一个尖锐的嗓音高叫道:“卢公、鸿胪寺卿留步,陛下有旨。”
二人扭头一看,来人正是李世民身边的秉笔太监。
“范公公,陛下又有什么旨意?”程咬金像是学过川剧变脸似得,刚还忧心忡忡,这会挤出个笑脸。
范公公一路小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卢公,陛下的旨意是传给鸿胪寺卿的。”
“我?”
宗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范公公赔笑道:“早先内常侍的死太过惊世骇俗,大家一忙起来就都忘了吐谷浑使节朝拜的事。”
宗秀不解道:“吐谷浑使节不是早被赶走了吗?”
这次不用范公公开口,程咬金已经解释道:“赶走就不能再来吗?我也听说了,昨个又来了几个吐谷浑使节,嘿嘿,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啥?兴师问罪?反了他们了。一个弹丸小国还敢来我大唐兴师问罪?”
宗秀大怒。
程咬金嘿嘿一笑:“他们说上次朝拜我大唐天子,被稀里糊涂的打了一顿,此番来讨个说法。小子,我记得这事和你有关系吧。”
宗秀:“……”
得,还真和他有关系。
上次他先带人打了阿达一伙,又在麟德殿内舌辩,害的王诺羯钵也挨了打。
范公公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陛下说了,鸿胪寺有与番邦沟通之责,侯爷为鸿胪寺卿,此事又是因你而起,就由你去办。吐谷浑使团在下榻,让侯爷去见上一见。”
“……”
谈判?
还是代表大唐和吐谷浑使节谈判,宗秀瞬间有种高大上的感觉。前世就一朝九晚五的社畜,哪有过这待遇。
程咬金拍了宗秀一把:“好好干,这可是你官拜鸿胪寺卿后第一次与番邦会晤,莫要丢了咱大唐的颜面。”
范公公又道:“对了,鸿胪寺卿少卿和其他官员都在太子府等候,侯爷可先去太子府,然后随太子同去。”
“太子也去?那是不是太给吐谷浑脸了?不是说两国磋商都是兵对兵、将对将的嘛?吐谷浑来的使节咋连太子也安排上了?”
范公公解释道:“陛下担心侯爷第一次和番邦谈判,失了礼数,特让太子陪同。”
程咬金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李世民的心思,这是想历练李承乾呢。毕竟李承乾是太子,身为皇储可当要学会各种治国的手段。
当下道:“有太子陪同还不好?快走快走,这天也不早了,莫耽误了时辰。”
说着,程咬金拉着宗秀就走,出来皇城大门,还特意让自家的车夫送宗秀去太子府。
等到了太子府,宗秀就见李承乾和一众鸿胪寺官员早已盛装已待,都在等着他呢。
“哈哈,夫子,你可算来了。”
李承乾笑呵呵的和宗秀打了个招呼,又指着身后一众鸿胪寺官员调侃道:“夫子倒是清闲,挂着鸿胪寺卿的官衔,却一次都不曾去过鸿胪寺。来,我为你引荐。”
“这位是鸿胪寺少卿贾炆贤。”
“这位是协律郎陆羽庭。”
“这位是……”
李承乾指着身后十来个鸿胪寺官员,给宗秀一一介绍。
没办法,宗秀从当上鸿胪寺卿后,连鸿胪寺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别提认识自己手下的官员了。
那些官员倒也听过宗秀的名声,知道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在李承乾的引荐下,一一和宗秀见礼。
一圈介绍完后,李承乾看了看天,见快到傍晚了,笑道:“估计他们也等急了,夫子,咱们走吧。”
坐在太子府准备的轿子里,宗秀总感觉今天的李承乾好像很高兴。
对,就是高兴,那种由内而外的欢喜,仿佛……仿佛他得了天大的便宜似得。
可宗秀搞不明白,不就是和吐谷浑谈判吗?有必要这么高兴吗?难不成和崔贤文的死有关?
轿子颠颠晃晃,宗秀始终想不明白。
等一行人到了门口,早有侍卫收到通知,慌忙上前迎接。
“太子殿下,按你的吩咐,吐谷浑使团已在宴厅等候。”
“嗯,不错。”
李承乾点了点头,和宗秀并肩而行,领着贾炆贤、陆羽庭领着一众鸿胪寺官员往里走。
进去的路上,贾炆贤有点不放心:“太子殿下、侯爷,你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谈判,不如一会让下官等人出面,你们在旁看着就行。”
李承乾倒是没意见,他虽是太子,可也是头一次和番邦使节谈判。
宗秀却道:“不用,我懂。呵呵,弹丸小国也敢来我大唐兴师问罪,给他们脸了。不就是谈判吗?一会你们看我脸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