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现在的心情就像当初从定襄回援灵州时一样迫切。
薛仁贵这小子要是折在峡口山那不但是自己的损失,也是整个大唐的损失,天知道如果在自己的加持下,这位原本历史上的名将能成长到何等高度,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军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本侯必定亲率大军荡平你回纥!”
萧冉骑在马背上恶狠狠的瞪着婆闰。
婆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纵马跃了上来,大声争辩道:
“我回纥可不会袭杀唐军,即便有差池那也是斛薛人造成的,与我回纥何干?!”
婆闰现在是不敢再提收编斛薛部的事了,怕一说出来,会被怒火攻心的萧冉一棒子给打死。
“那也是你回纥挑唆斛薛人在先!本侯照样找你们算账!”
“你怎么不讲道理!”婆闰欲哭无泪,只得提马紧跟在萧冉身后,又回头望了望自己带来的五百勇士,似乎已经被周围的唐军有意无意的夹在了中间,哀叹一声,心里默默祈祷着自己的那位堂兄千万不要干傻事。
……
而另一边薛仁贵带着一千唐军精锐早已经穿过了居延海,为了拿住那些想赶回去报信的斛薛游骑,不得不再次分兵分头追赶四散游走的斛薛人。
如今,薛仁贵身边只剩下两百人不到,而在他前方两三里的地方,尚有几骑斛薛骑哨逃窜,意图翻过峡口山,甩开身后的唐军。
“一定要追上他们,告诉兄弟们,事情干好了,大帅有赏!”
薛仁贵严格的执行着萧冉最初制定方略,不放过一人,做为初上战场的新丁,他浑身上下除了兴奋感,没有丝毫的紧张,觉得自己就是天生打仗的料。
一路又追了小半个时辰,两百唐军来到了半山腰上,随着视野的开阔,薛仁贵的眼前赫然出现无数斛薛人的身影,他们就驻留在峡口山北面的山脚下,熙熙攘攘的营地里有数不清牛羊及老弱妇孺,唯独没有看见斛薛骑兵。
“停!”
薛仁贵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不要再追了,以自己这区区两百人若是一头扎进斛薛人的营地,只怕会像石子掉进湖心那样,除了一声闷响,连水花都溅不起几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骑斛薛游骑钻进营地去报信,但薛仁贵并不打算放弃,吩咐所有人下马隐蔽,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找到斛薛的主力才行。
随着斛薛的探马的通风报信,山下的大营里似乎已经知道了附近有唐军,原本悠闲的营地一下子变得躁动起来,薛仁贵拿起望远镜一看,这些异族人居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调头往北继续迁徙。
可还是没看见斛薛主力的身影,按照萧冉事先的估计,以斛薛部的规模,少说也应该有五千能战之兵,眼下却一个都看不到,那指挥脚下斛薛营地里的又是谁?
斥候很快便传回了消息,说周围没有发现斛薛大队人马的痕迹,薛仁贵咬咬牙,让所有人上马,准备从侧面突袭斛薛大营,先堵住他们北逃的道路在说,就不相信这些老弱妇孺敢上来和自己拼命。
山上的动静很快便吸引了斛薛人的注意,如狼似虎的唐军骑着马奔腾而下,惊慌失措的斛薛牧民纷纷往北方涌去,可因为牛羊太多的原因,行进的非常缓慢,不一会儿,薛仁贵带着两百唐军就准确的堵在了斛薛部的后方。
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见对面营地冲出骑兵与自己拼命,心里正待疑惑,忽然身后喊杀震天,一大群异族人竟然从自己背后杀至!
不好!薛仁贵大吼道:
“列阵!”
训练有素的唐军随即调转枪头,迎向背后奔袭而来的斛薛骑兵。
“放箭!”
不用薛仁贵多说,经验丰富的老兵们立刻取出背上的箭矢开始攒射。
只是区区两百人,既要分出前排持枪的骑墙,又要排除举盾防备的盾阵,真正能射出去的箭实在少得可怜,根本无法阻挡斛薛骑兵前军的脚步!
薛仁贵取出自己马后的长弓,三箭连发,对面冲锋在前的几名斛薛将校随即应声而倒。
这时旁边又传来一阵喊杀声,刚才分兵出去的几百唐军又从峡口山上直泄而下。
薛仁贵顿时精神大振,抽出背后方天画戟遥遥一指:
“杀!”
随后便一马当先向斛薛骑兵发起了反冲锋。
两百唐军立刻振作精神,纷纷拔出适合近战搏杀的横刀跟着冲了出去。
两支人马瞬间撞在了一起,一时间血肉翻飞,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薛仁贵来不及细想为何这支斛薛骑兵会不跟斛薛大部走在一起,眼下必须一鼓作气凿穿斛薛的骑阵才有可能令其胆寒,好从中觅得胜机。
薛仁贵怒吼连连,手中方天画戟每到一处必定扬起一阵血雨,不到片刻,整个人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然跟前的斛薛人却并不见少,刚清理出的空当,瞬间又有吼声嘶叫的斛薛骑兵补上。
好在山上下来的唐军很快便加入了战团,一时间集中在薛仁贵这支人马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薛仁贵稍微缓了口气,举目四望,想要找到斛薛领兵之人的踪影,当瞥见敌军身后高高耸立的黑狼旗帜之后,又毫不犹豫的一头钻进了敌军阵中,擒贼先擒王,古来莫不如是!
“随我冲锋!”
身后浴血奋战的唐军旋即跟上薛仁贵的脚步,打算直取贼酋!
而不远处回纥的三千人马正在暗地里观望。
“乌纥首领,欸利发的人马与唐军交上了手,怎么办?”
被称为乌纥的那名年轻回纥人长着一双狭长的双目,只见他眼珠稍微一转就拿定了主意,吩咐属下道:
“唐军悍勇,尤其是那领军的,极为难缠,欸利发的人应该不是唐军的对手,我们可以冲过去从后面帮助欸利发断了唐军的后路!”
“可这样一来就会得罪唐国啊!”问话的那名属下有些犹豫。
乌纥冷冷一笑:
“欸利发一心想要投奔吐谷浑,只要我们回纥帮助了他,他未必还有投奔吐谷浑的心思,而且既然这里有唐军,那么南面肯定还有唐军,他已经无法抵达吐谷浑了,这时候我们提供一点帮助,他自然会肯跟我们走!”
“那萨勒怎么办?苏勒不是要我们杀死欸利发么?”
“等斛薛人到了我们回纥的地盘上,想杀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一个欸利发而已,到时候只要让萨勒亲自动手泄愤,想必这个结果也会令他满意的!至于唐国,到时候我们只要咬定是欸利发动的手就行了,待会记得不要放跑任何一名唐人,”
乌纥的主意打的极正,料定唐国必然会接受这个结果,只要回纥完完整整的吞并了斛薛部,那么实力又能迈上一个台阶,唐国是不会千里迢迢派人来征讨的,至多就是派几名使者过来呵斥几句,这是几百年来,中原王朝的一贯做法。
正当薛仁贵眼看就要冲到斛薛黑狼旗下时,侧面蓦然又杀出一支异族人马,而且看其架势似敌非友,人家已经开始包抄自家后路了。
薛仁贵龇牙欲裂,怒吼一声,打算收拢身边的唐军向黑狼旗发起一波猛攻,只要斩下斛薛狼旗,那么一切都还有变数。
可随着回纥骑兵在旁边扯后腿,唐军不得不分出一批人手防备后方,跟在薛仁贵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了,身边还不时有冷箭射来。
突如其来的援军让原本已经有败退迹象的斛薛骑兵精神抖擞,嘴里一边发出呜嗷呜嗷的狼嚎,一边收割着唐军将士的性命,形势急转而下,薛仁贵及其麾下的唐军已经危在旦夕,战场上隐约传来一阵熟悉的歌谣: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
这是陛下作的破阵乐啊,薛仁贵眼眶变得有些湿润,遁声望去,竟是那些已经倒在地上还尚有一口气在的唐军将士,用自己的方法为同袍们打着气。
“杀!杀!杀!”伴随着低沉的破阵乐,瞪着通红的双眼,我薛仁贵即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再斩几颗头颅,只有如此才不负陛下,不负大帅!不负袍泽!
耳畔的歌声逐渐消散,薛仁贵心中一痛,此刻他已经战至力竭,一不留神就被敌人从马上扯了下来!
就在薛仁贵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敌军忽然一阵慌乱,原本已经消散的歌声骤然又响起,声势浩大,如雷贯耳:
“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峡口山上,漫山遍野的唐军铺天盖地,汹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