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皱着眉头:“今日是朔会,按例不议事,令狐爱卿若是有本,递交门下省便是,朕会看。”
一般情况下只要皇帝发话了,有什么事情都应该走流程,把折子递交门下省,门下省审议后给出意见在转交中书省做决策,最后由尚书省执行内容。
但显然令狐德棻并不打算这么干,几个文官都通好气了,这件事今天必须要有个结果:
“陛下,老臣为大唐鞍前马后十数年,自太上皇起兵便跟随左右,老臣虽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为保大唐江山,也曾提三尺铁剑与敌死战,这才侥幸搏得彭城县公之位,老臣每每思及此事,几夜不能寐,深感有愧于陛下恩德。”
说到此处,令狐德棻一脸的惭愧和伤心,还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就好像真的哭了一样。
这老家伙演技真好,萧冉看得分明,明明没有流泪,却做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看来自己要学得还很多啊……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说道:“爱卿不必如此,爱卿为大唐呕心沥血,这是应得的荣誉,说起来还是朕薄待了爱卿。”
一君一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假模假样的说着违心的话,其他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有几个还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姿态,难道这就是官场?这一幕可把演员出身的萧冉给吓坏了,我以后要跟这样一群人打交道了?
“陛下恩德,老臣感激涕零,只是当年随老臣一起追随太上皇的老伙计们,大都已经谢世,没能享受到这份殊荣,实在是痛哉!”令狐德棻说着说着语调忽然一变:
“兰陵侯年方十六,却凭些许寸功便能窃居高位,老臣实在不服啊,陛下!”
萧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这老家伙用心险恶啊,什么叫些许寸功?老子生擒颉利都算寸功的话,李靖他们这些老将在草原上忙活了一个冬天岂不算是在浪费国孥?这是赤裸裸的要求李世民不要给即将归来的老将们封赏过厚。
站在令狐德棻的角度上萧冉可以理解,文官嘛,本就比武将立功难,封爵更是如此,武将可能只需要打一两场胜仗就能追上苦熬几十年资历的文官,但是老家伙拿自己来作伐就有些不厚道了,你也知道老子才十六,以大欺小呢这是?
正要出列说话,没想到段志玄抢先站了出来,还冲自己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老段走上去盯着令狐德棻一字一句的说道:
“擒一国首酋不足以封侯?祖宗法度被你吃了?”说着转头对李世民拜俯道:“陛下,臣弹劾礼部侍郎令狐德棻尸位素餐,滥竽充数,如此罔顾祖宗法度之人,如何能进得了礼部!”
“不错,占着茅坑不拉屎怎么行,赶紧告老回家含饴弄孙才是正理!”武将们也起哄附和道。
令狐德棻并没有多大反应,这时礼部尚书虞世南又出班说道:“陛下,老臣听说沙钵罗截获颉利后,本欲献给大唐,只因兰陵侯杀害沙钵罗部首领阿史那贺鲁,这才贪天之功据为己有,如此无耻之徒,怎能为我大唐功勋?”
我靠,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现在阿史那贺鲁人都死了,拿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颉利?恐怕颉利巴不得配合这群老混蛋把自己拉下水,本来能逃出生天的,硬生生被自己给抓了回来,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恨自己呢。
“你放屁!亏你虞世南还自称大儒,竟如此颠倒黑白污蔑一个娃娃,什么东西!”尉迟恭大怒,冲出来就要揪虞世南的衣领子,被老太监王颔死命抱住,只好跳着脚破口大骂。
虞世南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吴国公如此袒护这小辈,莫非有什么见不得的勾当?老夫可听说兰陵侯刚来长安就在你府上呆了一整天,莫非吴国公与兰陵侯是旧识?可跟刘武周也有关系?”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把尉迟恭早年投靠刘武周的旧情也拿出来攀扯,那都是武德三年以前的事了,按照年龄来算那时自己才几岁?
萧冉下意识看了看宋国公萧禹,想必自己的身世他再清楚不过了,若他能出来说两句,那虞世南的话就站不住脚,只是萧禹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让萧冉失望了。
让长辈一直替自己出头不是萧冉的风格,于是站了出来,先朝一直没说话的李世民施了一礼,又冷冷的看了虞世南一眼:
“这位大人非说小子与吴国公是旧识,可小子自幼与亲人离散,幸蒙家师收养,一直居于西域昆仑山,在这之前从未踏足过大唐,跟反贼刘武周委实没有任何关系。”
令狐德棻冷笑道:“老夫一直听人说你是高人子弟,随口一念的诗字里行间满是对大唐的鄙夷,你那位高人师父莫非就是曾经的哪位反贼?既然不是刘武周,莫不是萧铣”
真能颠倒黑白啊,萧冉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有一堆人等着反驳自己,这些人都是耍嘴皮子的好手,我又不是诸葛亮,没有舌战群儒那个本事。
“我祖上确为反贼。”萧冉笑眯眯的说道。
话一出口武将那边呆住了,本来想好的说辞片刻间已经没了作用,而文官这边却有不少人暗子欣喜,到底是个孩子,经不起激,没想到还真是反贼后人,难道真是萧铣余孽?
“不过我祖上造的是前隋的反,萧摩诃乃是我曾祖,当年起兵反隋,听闻令狐大人也曾在前隋当过官,这么急着给我定下反贼后人的印记,莫非是在为前隋尽忠?”萧冉言辞犀利,场面一下就兜回来了,武将们也纷纷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小子抽风了呢。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也微微点头,他还不想干预下面的争斗,一直作壁上观,就是想看看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还有什么人会跳出来。
不过在场的文武百官有哪个不是造了前隋的反?不然能乐呵呵的站在这看前隋的笑话?
这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你曾祖父萧摩诃本为陈国骠骑大将军,隋军过江时,萧摩诃为其大开方便之门,降隋后,萧摩诃被授开府仪同三司,却又复起兵反隋,如此反复无常之人,你有何颜面提及?事后你叔祖萧世略投靠杨玄感,后又起兵反之,投奔萧铣后,再次起兵为祸江南,莫非你这一脉皆是如此?”
我靠!谁啊,一席话让萧冉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