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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将士离心

    韩魏多奇节,倜傥遗声利。

    共矜然诺心,各负纵横志。

    结交一言重,相期千里至。

    绿沉明月弦,金络浮云辔。

    吹箫入吴市,击筑游燕肆。

    寻源博望侯,结客远相求。

    少年怀一顾,长驱背陇头。

    焰焰戈霜动,耿耿剑虹浮。

    天山冬夏雪,交河南北流。

    云起龙沙暗,木落雁门秋。

    轻生殉知己,非是为身谋。

    ——虞世南〔唐〕

    ……

    黄昏时分,白复抵达马嵬坡官道驿站。平日里用来歇脚的几处客栈,此时已全部被军方征用。南来北往的商贩只能在田野里埋锅造饭,凑合一晚。

    篝火生起,众人围坐火堆,烤火取暖。一名皮货客商性起,让伙计取出两只酒囊,招呼众人共饮。

    几口烧酒下肚,大家话也多了起来。

    私盐贩子一仰头,狂灌一口,骂道:“他奶奶的,老子的买卖正干的风生水起,就赶上胡狗造反,这两年砸下去的血本全没了。”

    盐贩身旁之人,接过酒囊,道:“天下承平已久,胡贼突然造反,大唐毫无防备。贼兵所向披靡,势如破竹,起兵才三十多日,就席卷大河南北,轻而易举拿下东都洛阳。

    朝廷花巨资养的兵将,不堪一击。尤其是高仙芝、封常清这两位平日被渲染的神乎其神的名将,也被陛下斩于阵前。可见所谓的盛唐名将,不过尔尔。”

    另一壮汉叹道:“战事如此不堪,实乃宦官误国。要不是边令诚这个阉狗,封高两位将军怎会含冤而死?

    十二月十八,封常清将军被杀时,我就在刑场。刽子手举刀时,封将军遥望长安,叹道:‘常清所以不死者,不忍污国家旌麾,受戮贼手;讨逆无效,死乃甘心!’说罢,从容赴死。”

    众人对望一眼,心道:“此人原来是逃兵。”

    壮汉旁边一名彪悍大汉,瞥见众人表情,怪眼一翻,道:“不错,我们是逃兵,可是不逃怎样,当待宰的羔羊吗?死在敌手就算了,死在自己人手里,实在窝囊。

    你觉得我们是因为怕死才当逃兵吗?

    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我乃高仙芝将军座下亲兵校尉张化斤,追随高将军十数年,远征西域,经历的大小战役超过百场。

    高将军战功赫赫,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贼锋势不可挡,为保京师平安,将军才弃陕郡,守潼关,并无大错。可朝廷怎么对将军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边令诚这个阉狗带了一百多名陌刀手,才敢来军营宣旨,将高将军绑赴刑场。

    到了刑场,高将军大呼道:‘我遇敌而退,死则宜矣。今上戴天,下履地,谓我盗减粮赐,则诬也!’

    三军将士齐声怒吼,为将军鸣冤。边令诚不顾三军将士恳求,定斩不饶。

    刑场上,封将军刚行刑完毕,尸身被一张简陋的草席包裹。高将军走到封将军身旁,道:‘封二,子从微至著,我则引拔子为我判官,俄又代我为节度使,今日又与子同死于此,岂命也夫!’

    说罢,傲然一笑,引颈就戮。

    皇帝老儿,如此无情无义,我张化斤才不给他卖命!从高将军被杀当日,我就下定决心,脱离军队。这天下是李唐的天下,干我何事?”

    白复只觉张化斤样貌声音颇为熟悉,搜索回忆,终于想起。此人正是当年在吐蕃边界,率队抓捕‘二王’的将官。

    松州川主寺一战中,张化斤校尉与胡长冈联手,救下青城弟子,诛杀王占山、王占河两兄弟。

    时隔多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遇见。

    白复正要上前相认。张化斤校尉对众人一抱拳,道:“既然行迹已露,不便久留,告辞!”说罢,带领几人匆匆离去。

    这几名逃兵一走,众人想到朝廷昏庸,奸佞当道,再无谈兴,喝了几口闷酒,围在火堆旁,合衣睡去。

    白复将众人之言中,涉及军情的线索逐一整理,琢磨分析,心道:“忠嗣师父曾道:‘城有所不攻’乃是造反兵法。

    造反的关键就是快。军队应纵深穿插,不可步步为营。哪怕不要补给,也要迅猛如电,直插京师。只要把京师拿下,百官俯首,勤王大军就会瘫痪,天下州府就会顺势而降。

    武周一朝,徐敬业造反,麾下谋士劝他直取洛阳,此乃造反成功唯一的可能。徐敬业却想攻下常州,镇江,南京,割据东南,以成帝业。

    不少反对武曌的忠臣良将本想率军响应,一看徐敬业胸无大志,只求偏安一隅,就无人追随了。

    安禄山鼠目寸光,攻下洛阳,忙于筹划登基之事,试图树立大旗,与李唐朝廷分庭抗礼。

    看似是为师出有名,号令天下。然而此举,无疑为备战不足的李唐朝廷,提供了喘息之机。

    倘若玄宗能趁机调整战略部署,号令天下军队勤王,调拨财货粮草,并将临敌决断之权交予阵前主将,尽量不遥控、不掣肘,战局立刻就会改变。

    安禄山大军虽然初期节节胜利,但师出无名,民心背离,损耗惨重。大唐兵源充足,粮草丰盈,时间一长,胡人大军必败。

    只可惜,玄宗被情绪控制,被奸佞蒙蔽,紧要关头临阵斩将、自毁长城。照此下去,哥舒翰将军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战况会进一步恶化。

    倘若潼关失守,东线无险可守,长安定会沦陷。想到胡人铁骑袭来,大军肆虐,生灵涂炭,白复不寒而栗。

    ……

    白复苦思冥想之际,只见数里外马嵬坡驿站方向,火光冲天,杀声四起。

    十几人鞭马逃窜,朝火堆方向奔来。身后数百名骑兵追逐而至。骑兵张弓搭箭,弩箭呼啸而至,将奔逃之人,射的人仰马翻。

    骑兵呼啸而来,毫不留情,手持马刀,将落马之人一一斩杀。骑兵杀红了眼,一时兴起,见火堆旁边有不少商旅的辎重货物,呼哨一声,将众商旅团团围住。马帮首领赶忙献上一袋钱币,苦苦哀求。

    骑兵首领一声冷笑,长槊一挺,一枪将马帮首领挑飞,刺个透心凉。众将齐声欢笑,手持利刃,纵兵抢掠。一时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白复勃然大怒,掏出翠竹吹管,口含铁珠,内劲一吐。铁珠如劲弩,‘嗖’一声飞出,洞穿骑兵首领的天灵盖,立时毙命。

    白复铁珠连发,又将三名骑兵射杀。骑兵队一时慌乱,还以为遭遇敌军伏击,四散奔逃。

    白复刚松了一口气,又一队骑兵杀来。

    白复重操旧计,击毙数名骑兵。这队骑兵训练有素,骁勇异常,发现情况不妙,没有夺路而逃,而是列队迎战。

    观察一番,发现是白复作祟,骑兵校尉大怒,手一挥,三名骑兵手持长槊,分成品字形,向白复冲来。

    白复镇定如初,三粒铁珠击发,射中马腹。战马一声嘶鸣,将三名骑兵抛下马来。

    为首骑兵颇为凶悍,丢下长槊,一个翻滚,躲开白复射来的铁珠。从刀鞘中拔出腰刀,双手持刀,冲向白复。

    白复钢珠激射,洞穿此人膝盖。为首骑兵大叫一声,翻倒在地。

    骑兵校尉见白复暗器犀利,威力强大,不敢强攻。他呼哨一声,指挥骑兵队,快速撤退。后撤百步后,骑兵校尉命骑兵列队布阵,掏出骑弓,数弓齐发,射向白复。

    骑兵校尉果然经验丰富,远攻正是白复翠竹吹管的短处。

    数十支劲箭带着弧度,从天而降。白复手脚无力,躲闪不及,只能凭借钢珠阻击。面对漫天箭雨,钢珠拦截效果不佳,仅能射落奔向要害的箭矢。

    白复连中数箭,危在旦夕。

    “嗖嗖”两声传来,三面盾牌破空而来,斜插在白复面前。白复一个翻滚,躲入盾牌后面。

    “当当当”,盾牌瞬间插满箭矢。白复有惊无险,保住性命。

    白复透过盾牌缝隙张望,只见一白衣少女鹤舞燕旋,急掠而来,手中飞剑出鞘,一道剑光弧形闪过,将数名骑兵从马上斩下。

    “御剑术!”

    骑兵校尉大惊,他识得此剑法的厉害,非绝世武功不能驾驭。众骑兵绝不是其对手。

    骑兵校尉一声呼哨,鞭马就跑,众骑兵尾随其后,夺路而逃。

    月光下,白衣少女裙摆飞旋,如翩翩惊鸿,划过天际。

    少女丝绢蒙面,双肩清削,颈如天鹅。

    四目相对,少女双瞳如墨,澈如碧潭,一泓秋水照人寒……

    白复胸口大恸,如被雷神之锤重重一击,已知来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