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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亡西凉似昨日黄花

    变故是在今日结束了例行嘴炮,众人准备散去之时出现的。

    作为始毕可汗的遗孀,同时又是前隋公主与现在以及未来的突厥可贺敦,义成公主每次都是将两方的当事人请进由她的卫士护卫的大帐中,并两相分隔,等吵完了再送走。

    这节奏,倒有点庭审那味儿了。

    在这期间,好似个暴走的小狼狗般每次都跳着脚怒吼着要弄死俟利弗设的什钵苾自然是重点盯防对象。其次是这一次汗位竞争者之一的突厥莫贺咄设咄苾。而其余诸如珂罗便、各索葛吐屯等各部族的代表,其实都被当做吃瓜群众对待。

    而似俟利弗设这边她就更不管了,毕竟这位本就是她暗中支持的继承人。

    可偏偏最没防备也是最放心的地方,反就出了差错。

    今日之所以吵的凶,是因为咄苾麾下的一名梅录改换门庭,倒向俟利弗设。而后者偏又不想着平息争执,故意带过来显摆。惹得咄苾当场拔了刀,非要弄死那个叛徒。

    最终当然是几大俟斤联手劝架,义成公主也匆匆结束今日这场闹剧。可就在咄苾率先被人拉走,俟利弗设拍着那名梅录的肩膀哈哈笑着转身之际,后者却突地从袖子里抽出把匕首来,高呼着“为大汗报仇”之类,在俟利弗设的腰子上连捅了数刀,随即自裁。

    “大汗!”

    “该死的!”

    “恶贼受死!”

    本来护卫在俟利弗设身侧的卫士当即大怒,居然不想着说赶紧把这货抬走看看还有没有救,而是拔刀扑向小脸茫然的什钵苾。

    后者当然是吃素的,但他手下不吃。

    护卫在侧的两位俟斤上前迎战,其他人护着他跑路。而前面已然出门的咄苾与手下也遭到了攻击,其身后的苏尼阙当场被砍死,好几个侍卫也当场重伤,血洒帐前。

    人群在一瞬间就乱了起来,夹杂着侍女的尖叫以及卫士的呼喝。

    已然有机灵的蹿出去摇人了,过不多时,随着喊杀之声传开,号角声从各处便接连响起,拉开王庭之乱的序幕。

    老王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是冲进去抢什钵苾的,结果出来时却抱了个姑娘。反到是什钵苾护着他在往外跑,其间大呼小叫的也不知在喊些啥。

    如果说之前说俟利弗设杀了始毕可汗只是被怀疑的话,那现在在某些人眼里,这货勾结咄苾杀俟利弗设就是铁一般的事实了。

    于是他们这伙人就成了重点被打击的对象,王帐之外的卫士有大半都是冲他们来的。

    “呃哈哈哈!那恶贼死了,俺终于为父汗报仇了!”

    某个小王子此刻毫无被追杀的觉悟,边跑边笑,气的王伯当一阵头大。

    这熊孩子也不好好想想,他都没指使过别人,这账能特么乱认么。这一嚷嚷不要紧,身前身后的人全冲他们来了。

    “特娘的!你和他说!别特么笑了,快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老王空出手来拔刀的时候,还对怀里的姑娘吼了一嗓子。由此也可知,这位竟还是个翻译。

    一阵叽里咕噜的突厥语传出,某小王子的笑声终于止住,接着小脸便转为蛋疼。

    便在这时,马蹄声响起,一处木栏围住的帐篷在呼喝声中轰然倒下,露出其后成片的铁甲峥嵘。某个刚刚还大着舌头和几个突厥汉子勾肩搭背去“嘘嘘”的王府典兵此刻策马在前,正冲他们摆手。

    “快上马!”

    “嘶!李总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王伯当挥刀杀奔近前,先把那姑娘扔到马背上,看向李靖大吼。可惜后者并未理他,待什钵苾也上了战马,便拨转马头,带人向西而去。

    “追!”

    “别让他们跑了!”

    “那个该死的中原人抢走了燕郡主!”

    “杀光他们!”

    难说到底是冲什钵苾还是冲老王怀里那姑娘,彼时自王帐冲杀出去的人不少,似咄苾与各部族的小头目都在周围撒丫子狂奔,可引兵追出来的卫士独盯着李靖他们不放,不依不饶的狠追。

    不过未及五里,他们就后悔了。

    “喔呜~~~~”

    云层之下,黑骑密布,角声遍野。

    连绵过数里,不下十万的骑兵如蝗一般向王庭逼近。战马与骑士呼出的白气犹如迷雾,其间咄苾所属部落的图腾拱卫着象征突厥最高军事权利的大纛在前,远远的看到众人逼近,前锋骑兵便呼喝而出,弯弓搭箭。

    看似无差别对待的攻击,却在李靖等人突然折道向北而变成了替他们拦住追兵。

    眼见北进的队伍打出大唐战旗,突进前方的骑兵便勒马回转,在号角声中直奔王庭而去。

    这一次突然的变故,表面看是咄苾捡了个大便宜,用一个梅录就换了俟利弗设的小命。但实际深究起来,却是叫所有人都吃了个哑巴亏。

    别看前者干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但这一发仇恨的种子埋下,已然先一步失了道理。即便是最终赢了,原本支持俟利弗设的部族也不会服他,叛乱是迟早的事。

    而什钵苾就更别说了,本来他就处于弱势一方,而今日这件事看似是咄苾策划,但众人对他的怀疑反而更甚,尤其是俟利弗设的手下,眼珠子都红了,他但凡跑慢一步都绝对是被分尸的下场。

    不过这其中最倒霉的却要属义成公主。

    是她主动把人引到王帐来议事的,现在出了事儿,自然有人会指责她护卫不利。而更重要的是,现在王庭马上要成为战场,此役无论谁输谁赢,属于她的势力都首当其冲。

    相比之下,倒是某人趁乱抢了她女儿这种事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需要聪明人去逐条分析,现下是在突厥,草原汉子看事情与中原人是不同的。

    汇合了本部兵马的咄苾脸上已现出了志得意满的表情,而什钵苾这傻缺待躲到乌德勒山东麓,瞧着开始起火的自家大院居然大呼痛快。

    对于他们而言,能得到这种表面结果就够了。

    突厥生乱,本就是李唐中枢乃至中原各势力最盼望之事。不过最先得到消息的,却不是云州的李秀宁,也不是幽州的罗艺,而是凉州的李轨。

    或者说,是他麾下职掌枢密的安修仁。

    凉州所处的位置,本来就与突厥牙帐距离最近。眼下托老李的福,因李唐中枢释放质于前隋的吐谷浑质子顺,吐谷浑伏允可汗答应与李唐联兵共击西凉。现李轨麾下大部分兵马不是在祁连山一线防御吐谷浑,就是在会宁关抵挡李世民。使得凉州城守备空虚,给了前者动手的机会。

    当然之所以拖到现在,一方面是联络人手需要时间,更主要的则是想等等突厥的消息。

    如果是俟利弗设顺利继承汗位,突厥兵马未损,人心安定,那针对李轨和梁师都这种,教训可以,却不能完全拔除。不是不敢,而是没必要。

    弄死一个,人家还会再扶持一个,不够浪费功夫的。

    可要是突厥内乱,一时难以他顾就不同了。李唐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掉凉州的土地民众,等到突厥空出手来,老李估计把长城都修好了。

    于是乎,当隶属于俟利弗设的使者顶着一身血污快马赶到凉州,喝骂着令李轨即刻出兵,北上去帮助前者的儿子奥射攻打咄苾之时,闻听俟利弗设已经挂掉的安修仁当即扣押了使者,派人去请来了兄长安兴贵与西羌部统领奚道宜。

    三月八日夜,老李挑灯熬夜,看着他家老三的信叹息之时,凉州城内,突然亮起了冲天的火光。

    被裹挟来修筑玉女台的数万青壮举事谋反,宿卫宫城的“禁军”在“太子”李伯玉的率领下出宫平乱,未及半路便遭到了羌民的伏击,溃不成军。

    而在另一边,无数举事的百姓持刀枪农具从各处聚集,在安兴贵的带领下冲击宫城。守军在李仲琰的指挥下不等反击,其枢密使安修仁所部便倒戈相向,打开了宫门。

    “吾乃大唐右武候大将军安兴贵!奉大唐天子诏,取叛臣李轨!三军相抗者,罪三族!”

    当先一员银甲汉子策马而出,随即城内外人群同时呼喊此言,剩余的守军面面相觑,莫有敢动者。李仲琰见势不妙,急忙开溜。

    “随某杀!活捉李轨者,赏万金!”

    安修仁一声怒吼,带领麾下当先冲向禁宫,随后人群汹涌而入。

    虽然这场宫变早有预谋,但上来就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也着实出乎了安氏兄弟的预料。但也由此可见,城中军民怕是也忍李轨很久了。

    一个时辰后,待到欲全家举火自焚,却又不敢点火的李轨被捆到安兴贵面前,后者便狠狠松下悬着的心,摆手命人传信李世民,准备全面进攻,吞掉外围的兵马。

    “哎,大哥!”

    便在此时,安修仁却是一脸诡异的拦下了他,并拉着他与奚道宜转去暗处,低声嘀咕了起来。

    现在发信号,他们了不起就是个“从平李轨”。可要是趁着李世民吸引大军主力在外,他们能自己平定内里这两州十五县之地,再与李世民前后夹击李轨残部,那就不是“从平”,而是“攻克”了。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当然,原本他们是没这个能力的。可眼下,看着尚在宫城内狂欢的人群与已然投诚的禁军,安兴贵突然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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