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寸不七寸的,李大德其实没怎么听懂。他只是忽然想起来,这虎牢关是一定要拿下的。
这座关城有多难打,相信已然“又”成了隋军的老裴最有发言权。当初他困守虎牢,愣是凭借一关之利拖住了数万骁果的进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外如是。
而历史上李世民一战擒二王的洛阳之战,转折点也是虎牢关。
窦建德亲率十几万大军怼着关城足足打了两个月,愣是没进一步。最终,前者一边让屈突通围着洛阳圈儿踢王世充,一边以虎牢关为基死死当着夏军,愣是仅靠三千玄甲军大破窦夏,达成双王成就。
而要是没有虎牢关,怕是早在夏军抵达那一刻,唐军便要灰溜溜的撤到函谷以西了。
这还是李世民仓促应对,进占虎牢不足旬月的结果,若是从一开始虎牢关就在李唐的经营之下呢?
还别说,顺着这个思路,这根钉子要是提前楔进去,背靠河内、河东源源不断的人员与补给,得多少人能打得下来?
而一旦虎牢关被阻,黄河又难借道,隋军要想东进,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绕嵩山南下,永远都别想在山东站稳脚跟。等于是被李大德给“关”在了河洛。
“嘶~有搞头啊!”
后者忽地坐直了身体,拧着眉毛不断推敲,越想越觉得,拿下虎牢的好处远比遭受的损失要大的多。
真要是能把隋军给关在里面,限制其发展,这对李唐将来一统天下可是极大的助攻啊。
“老黄,可以啊!我就说你这人眼光非同一般嘛!”
笑眯眯的拍着黄君汉的肩膀,李大德正要起身,忽又顿住。
他突然尴尬的想到,就在刚刚,他似乎,大概,已经拒绝了老王?
“嘿嘿,大王可是忧虑如何做这个顺水人情,而又不被怀疑?”
前者笑眯眯的拱手,接着道:“此等小事,就交给下臣如何?大王莫忘了,黄某乃是降将,此番为救‘旧主’而谋划,也是应有之意嘛!”
“噫~你这人可真坏……不过甚合我意嘿嘿嘿嘿~”
“桀桀桀~~”
两人夜枭一般的笑声自堂内传开,活像是两个恶贯满盈的大反派在狞笑,惊得外间正要送开水进去的小侍女手脚发软,几欲跑路。
要说黄君汉对李密,可不像老王亦或老裴那般对这货爱恨交织的。他俩只能算是“半路夫妻”,在李密攻取河内之前,他就已然是河内境内最大的流寇头子了,他降李密,更多的是合作。
所以此番之谋,要说同情内心多少有点,但绝无愧疚,更多的是从中看到的契机以及把战线推到黄河以南对于河内发展的好处。
这就好比姜维之降蜀汉,张辽之投曹魏,非因道义,只是在求出路而已。
李大德明白,所以才跟着老黄一起笑。
但也有他想不明白的事。
比如说扼守洛口与汴口的虎牢、金堤二关,他看重的是虎牢关的战略价值,而老黄考量的,却是金堤关的经济价值。
虽然还未正式确定河内守的人选,但作为内定的军府负责人,他也是为河内的发展操碎了心。
除了以工代赈的建设方针,他又和小徐商量了与潞州贸易之事。但这么大个郡治,自己若无进项,仅靠朝廷供养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了,河内既无存粮又没其他产出,就算要贸易,也得拿得出东西来吧?
可一旦金堤关在手,就不一样了。
自江淮北上的商旅货船只要进了河内,往东走不通,可以往西走嘛!潞州、沁州那么大片地方,啥货物吃不下?再不济,还有长安、太原呢!
他可是听说了,某赵王的蚊香工坊在长安可是连锁几十家商铺,日进斗金。可届时若在他河内也开个分厂,日进斗金算什么?南方全年都有蚊子,有漕运之利,管叫他“日进车金”!
人一旦有了具体目标,行动力就十足。
不用李大德督促,得了首肯的黄君汉就主动派人去联络济源等西四县的县令守军,并借机套路老王。
后者彼时正在码头听人聊天。
当然不是闲的,小谢和小徐不在,他在李唐这边唯一的熟人就是李大德那几个黑心保镖。尤其是李成,那可是曾经“共骑一马”的情谊。
于是乎,只是多嘴问了一句,乌大宝就兴冲冲的带他来了码头。
“王兄回来了啊!事儿办完了?”
彼时前者穿着短打麻衣,正端着个木盆坐在河畔几个大妈中间洗袜子。
老王两眼发直的看着这货熟练的把皂汁摸在袜子间,淋水后以木棒敲打,愣是有些不会接话了。
“呃,算,算是办完了吧……”
“那就好啊!你不知道,日前殿下引兵攻河内,几个杀才都不在,竟还得殿下亲自带兵。你回来就好,省得殿下亲自上阵……”
李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提着个棒子“pia~pia~”的敲打。在他下游那大妈提醒他别太用力,再把袜子敲烂了,换来前者一句“老子乐意,关你屁事”,瞬间就引发了一场骂街大战。
老王落荒而逃,既是不忍直视,也是不知道他那话该怎么接。
要是被李成知道,他这次来了还要走,并且要带走河内大部分青壮县兵,怕是那棒子就要敲他头上去了吧?
黄君汉便是在这时找上门来的。
想拿到刘晋等人的回信,其实很简单。彼时秦琼就在河清与济源之间的官道上堵着呢,只要某赵王的“鸽子”给力,他甚至可以把还带着墨香的信纸递到老王手上。
不过也正因这诡异的时间差,让王伯当丝毫没有怀疑他的动机,还以为他早与各县守军有联络呢。
“其实,在得知刘晋等人有意弃城南下时,黄某率先想到的是禀告赵王,以军阻之!毕竟某已投效大唐,资敌之事,实乃取祸之道尔!”
“黄使君,魏公现已走投无路,又怎会加害于……”
河内府衙对面,因唐军的入驻而重新热闹起来的酒楼包间内,王伯当正要说李密绝不会与大唐为敌,便被前者打断。
“王将军不必多言,魏公是何等心胸,黄某亦知!”
黄君汉目光向外远眺,似是追忆道:“黄某当日落拓,流为贼寇,若不是魏公提携,安能有今日?男儿立于世,有恩当报!便是为一夕举义之谊,也不忍坐视魏公落难!”
“这个……”
其实王伯当这会儿也纠结的很,听这货的话音,竟有瞒着李大德把人交给他的意思。可这种事,李大德若不首肯,岂不是挖墙脚么?
一边是恩公,一边是魏公,怎么选,难啊!
当然这波掺沙子把人送到南面算是阳谋,即便李密看穿了也得捏着鼻子认下。然黄君汉眼下这般姿态,却是没安好心。
非是冲李密,而是他想要替李大德试试王伯当的斤两,看看他怎么选。
某赵王与某白莲之间诡异的友谊,他也有所耳闻。就如同郭通等人一样,对于三番五次“不识抬举”的王伯当,他也是抱有些排斥的。
如果这货宁愿拒绝也不想瞒着恩公,那接下来他见到的就会是“改了主意”的某赵王。可如果他在内心更倾向李密,同意这个计划,那说不得就要让赵王看清这货的人品,也免得将来掣肘大计。
不得不说,作为降将,老黄与屈突通和小徐那种克己奉公的姿态完全不同,简直是办公室里的老油条。大方向能把握,小花招也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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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万万没想到,老王给出的选择竟会是……
“王某此番背弃恩公,已是惭愧难当,又怎敢连累使君前程?公且安心,待河内之兵南下,伯当自当面陈殿下,言说此乃王某胁迫使君做为,届时任杀任剐,只求消恩公怒火。”
“你这人……”
黄君汉愣了好半天,便嘟囔着摇头,愣是没想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他与王伯当原本分属同僚,彼此也曾共过事,但时至今日,他才委实知晓对方的为人。
非是乱世之将,也不是什么草莽英雄,到更像是个点错了感情支线的江湖游侠儿。
这样的人,活到今天居然还没被人给坑死,运气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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