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月前送去晋阳王府的那对金锤到底是不是纯金的,小桃儿也说不清楚。不过据说崔慎不知从哪得知了某赵王的疑惑,自己做主又命人送去了一对纯金的,才算是解了后者的疑惑。
但这并不代表原来的锤子就不值钱了,实际上真要论价值,怕是一百个金锤也换不来这一只。
关楼对面营火照耀的帐前空地上,随着李成掀开一个近三尺宽的铜角木箱,众人便被期间火光反射出的金芒闪花了眼。
只见锦布垫衬之上,一对人头大小、闪耀着紫金光芒的长柄尖头锤正静静的躺在箱子里。锤柄刻有横断云纹,锤头雕着蟠龙玄火图样,古意盎然,倒像是件工艺品。
“这是……赤铜?”
司马长安算是见多识广的,然而李大德待上前摸了摸手感,又稍微掂了掂重量,便皱眉摇头。
非是赤铜,而是紫金。
当然了,这是后世的叫法。只因其色泽偏紫又相对稀有而被奉为毛子的国金,所以也叫“毛子金”。但其成分其实是金属铑,和金没有半毛钱关系。
眼前这两坨紫金,绝逼生错了年代。
金属铑的熔点比铁还高了近700℃,是黄金的两倍,密度和硬度都是铁的近两倍,且是伴生矿,只偶见分散于各种矿石之中。别说是这个年代的冶炼技术,便是再过一千年也是极难搞的玩意儿。
所以,崔氏怎么可能有这种技术?难不成又有人穿越了?
不等他开始惊悚,得了交待的李成便上前开始卖弄,啊不,是讲解起了始末。
大自然是神奇的,这对紫金锤其实是崔氏在房山的矿区里挖出来的一对疑似陨铁的东西,大抵是被雷给劈过,外边还黏了一层琉璃状的石块,锤敲不烂,火烧不化。初时的形状像是对长残了的葫芦。
恰好那阵儿某赵王“力拔山兮”的传说在太原盛行,慢慢传到了井陉,便有匠人给崔综出了个主意,用磨刀石日夜打磨,耗时近一个月,才搞出了这对锤子。
所以说它现今的价值比黄金贵,一点儿问题没有。
当然了,也幸好不是黄金,不然李大德绝逼不会带着上战场。这要是被谁一刀砍出个缺口来,怕是得心疼得他好几天睡不着。
而现在嘛……
“俺来试试!”
不等其他人说话,向来自诩军中第一猛将的罗士信便不顾秦琼的拉扯,见猎心喜的挤到前面来,伸手去捞。
周围一片安静,李大德挑了挑眉,嘴角含笑。其他人则是脸色古怪的看着好半天都一动不动的罗士信,不明白这货都捞了半天了,咋还不拿起来。
“啪!”
一声脆响,握住锤柄的手掌变成了两只。
罗士信的脸色慢慢涨红,随着“哐啷”一声轻响,锤头慢慢抬起,却又很快的掉了回去。
“呼……不行不行!这锤子是甚造的,怎地会这般沉重?”
后者甩着发酸的胳膊摇头,顿时让其他人诧异起来。
不过人头大小的东西,能有多重?
“某来试试?”
秦琼揣着好奇先扫了一眼李大德,见后者歪了歪下巴示意,便撸着袖子上前,而其他人也都让开了位置,一脸好奇的看着场中。
站去一旁的李成与郭通几人相对暗笑,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毕竟是他们一路带过来的,感受最是深刻。当初装车时,六个大汉抬这个一个箱子还差点累趴下,可见分量。刚才罗士信居然能拿起一只来,虽然只是短短几息,已然让他们很惊讶了。
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就见秦琼来到马车前,先是歪头打量了一会儿,后又抬脚清了清地面上的土块杂物,原地扎了个马步,这才双手握住其中一只锤柄的上端,吐气开声:
“嘿!”
“哐啷!”
紫金锤应声而起,随着他的动作移到身前,瞬间搏得一片喝彩。
“好!”
“叔宝威武!”
“不愧是秦叔宝,硬是要得!”
眼见这边气氛热闹,便是周围远远观望的士兵也都忍不住走近,不明所以的跟着吃瓜。
便在这时,就见前者左脚后移,身体摆动,似要舞两下试试手感。只是不等几个动作顺下来,待到一招惯使的“回身锏”摆出,下意识的松开一只手时,却不防突如其来的惯性瞬间令锤子脱手,向对面的孙华砸了过去。
“小心!”
众人立时惊呼,后者未及躲闪身前便一暗,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掌已是稳稳的把锤子接住,还顺带挽了个“锤花”。
“……”
罗士信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单手持锤的李大德,忽然有种骂人的冲动。
话说你都那么牛逼了,就不能留点空间给别人吗?
“末将失手,险些伤了将军,还望恕罪!”
秦琼小跑着上前给孙华道歉。后者摆手示意没事儿,接着便也瞪起了眼珠子看向身前比他还矮了半头的李大德。
那些吹牛逼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这大概是某赵王第一次在人前这么嚣张的显露实力,或许是因为身份变的与以前不同了,想震一震这群骄兵悍将。此时也不说话,只是上前把另一只锤子也拿了起来,双手随意挥舞。
“喔!”
周围本就退开的人群又再次后退几步,一个个长大嘴巴,连叫好都忘了。
“啧,这分量一般,要是能再大点儿就好了!”
微微摇头,某人说了句让罗士信直咬牙的话,接着心下一动,便笑眯眯的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帅帐前,把锤子立在地面,对李成道:“锤子不错,你那二十军棍免了!传令下去,今后只要在行军扎营期间,凡我军兵士尽可来本王帐前尝试,能拿起此锤者官升一级!本王会诏令军器监为其量身打造专属的甲胄兵器!”
“哇,真哒?”
罗士信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开,前者已是翻着白眼转过头来,指着他和秦琼哼道:“你俩不算!”
说完,便掀起帘子消失在帐内。
外间先是一静,接着便哄笑出声。众人一边嘲讽姓罗的在想桃子,一边带着跃跃欲试的目光瞥向那对紫金锤。
官升一级不好得,这是必然的,可万一拿起来了呢?
随着众人讨论着渐次离开,很快大营之内便隐隐喧哗起来。不少兵头都在交头接耳,有些体格健壮,自诩力气大的,已然坐不住了。
时间就这样伴随着喧嚣匆匆而逝,在黎明到来营内开始升起炊烟之际,于子时进入永济渠的先锋船队便已然过了新乡,临清关隐隐在望。
一宿没睡的程咬金站立船头,望着夜幕下高大的水门关楼,脸色阴晴不定。
只看聚拢在新乡码头的船只数量便知,临清关早在日前便已然封闭,不知是为应对唐军还是黎阳有变,但显然堵死了他想乔装抢关的念头。
“你想怎么做?”
身后传来王伯当的声音,彼时后者已然全身披挂,却不是来帮忙的。见他回头,便涩声道:“待到前面,某与守敬便要下船了,抱歉……”
“不用抱歉……”
本来脸色阴沉的老程忽而一笑,白牙在夜色中闪闪发光:“该说抱歉的是俺!”
嗯?
后方船舱内提着障刀出现的裴行俨闻声一愣,老王更是心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哼哼,不帮俺拿下临清关,你俩下不了船,更别想过黄河!”
“恁娘!姓程的,你特娘是什么意思?”
小裴当即就炸了毛,大步上前,把船身踩得直晃悠。
不等抓到老程的衣领,后者已是冷声接道:“怎地,到了此处你还看不明白?尔等欲过河,临清关是必经之路!现在人家不开门,你们就过不去!再说了,你俩不是要带兵马南下吗?除了这儿,现下哪还有兵马可供驱使?”
“去你大爷!你这混蛋早就揣了这个主意是不是?”
前者的大手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进而把他怼翻在甲板上作势欲打。
王伯当愣了许久,忽而长叹一声,苦涩的低头道:“原来如此!好个一箭双雕!这又是恩公的计策对不对?”
“咦?你这人好没道理,这明明是俺老程想出来……”
“砰!”
程咬金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已是怼在了他的嘴上,把剩余的话混着口水、鲜血全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