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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天花(上)

    安平县郭怀一治下的林家村,也是郭怀一当初起义的附和村落之一。

    村落周边是大片的甘蔗田和水稻田,台南平原地区,土地荒芜且水利不修,目前的水稻田多在河道附近开垦,便于灌溉,只二十年功夫,便已是成片成片的稻田,时值九月,稻田里的稻禾上已是抽穗,因人力不足外加土著挡路,大片肥沃土地还是长期处于未开发状态。

    此时岛上的水稻大部分是一年二熟,两季水稻多是四月播种七收割一熟水稻,紧接着便是“双抢”时期,需要立马播种第二茬水稻,至十月份或十一月初收割。

    虽然安平县所处的嘉东平原地区有一年三熟的气候条件,但此时一年三熟的技术还未发展传播起来,而且三熟水稻的人力需求太大,后世有些能够三熟的地区也因此放弃三熟改成二熟或是中间辅种杂粮,变成两年五熟,以目前穿越者们在台湾的人口,很长时间内都不必开发三熟技术与稻种,毕竟还有大量的空闲土地等待开发,加上现代带过来的稻种以及各种其它高产作物,足以保障口粮需求且有富余,无愧于“海上米仓”之名。

    此时的新开垦土地,倒腾个几年后便是上田,一年收获二三石粮食不在话下,倒是才开垦时只能将将收获个一石余,但因人少地广,倒也不虞吃喝问题。

    林家村坐落河岸南边地势稍高之处,村内多是草木结构房屋,也有少数自行建造的石木结构房屋。村内自鸡鸣之后,村中各家的妻子听到鸡鸣,连忙喊起当家的汉子,一家人从稻草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以免吵醒孩子,乘着早晨阴凉,扛着农具便准备下田干活,等到日渐东升,酷暑难耐之时,方才一齐回家,此时家中大些的孩童便已经做好早饭,放于锅灶中保温,只待家中大人回来一起朝食。

    饭罢,至日中酷热稍去,黔首们又多是全家老小一同出门,哪怕是襁褓中的幼儿一般也都是由妇人带着,放到田间地头,边干活边照看,稍大些的孩童此时便也开始学着父辈一起干活,渐渐懂事的年纪也开始知道为这个家去尽一份微薄之力。

    一家老小下地忙碌到天色渐黑方才回返家中,家贫者便不点灯,摸着黑吃过第二顿饭食后,再悉悉索索的上床歇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多数底层黔首们终身都在田间地头为肚子操劳,若是家有余资,便买地扩大种植,再等富裕了就全力培养下一代读书,大都是希望后代不再像自己那般一辈子耗在田间地头。

    村里人家半数是姓林,都是贫苦失地农民,活不下去冒险背井离乡来海外,自从在台南安家,便是在田间地头安分的过着日子,村中大多是同宗或是同乡,在这陌生地域,都是甚少与人相争。

    时值中午,村内吃过朝食后的一户林姓人家见天色云多,太阳还未到最毒辣的时候,便和村内有牛的人家商议借牛,并约定好秋收后应为此事给付多少粮食的租金,待得牛借好,一家人便牵上耕牛,套着耕犁便出门。

    汉子一家来到离河边更远处未曾开荒过的地方,套上犁头便欲开垦,只要勤恳,开垦完种植甘蔗也好,杂粮也好,摆弄几年后便能成为熟地,既不用缴纳地租赋税,又无徭役,只需辛苦劳作几年存下银子后便能买上一头耕牛。此时九月,又是适合下甘蔗苗的日子,家中之前便已发好甘蔗苗圃,只待全家开垦完毕便能种植下去。

    “伢他爹,歇歇吧,你都忙了一天了,来,喝口水。”妇人见太阳下正汗流浃背的汉子连忙递上一碗刚从地头树下取来的水,碗是吃饭用的陶碗,水是昨夜提前准备好,用陶罐从家中带来。

    汉子闻言先让大儿子喝掉,之后再和他十五六岁的大儿子耕完这一趟,一起回到地头树下喝水歇息。汉子喝完便自顾自的带上削好的尖头木棍去地头四周插上地标,表示此地已有主,留下妻儿在树下休息。

    地标还没插完,树下妻子一声惊呼大喊:“伢儿,伢儿,伢他爹,你快来啊!”

    汉子连忙丢下树枝,跑到树下,见到大儿子正躺在树下脸色通红,妻子神色着急,八岁的小儿子在旁感觉到了不对劲,也放掉了手中抓着的天牛和母亲安静的待在一块。

    汉子上前蹲下轻拍儿子脸颊喝问:“水生,水生你醒醒。”接着便摸摸儿子额头,继而又去掐儿子人中。

    水生转醒只是说自己头疼,没力气,后背也有点疼,其余的倒是没说什么。

    见水生转醒后,妇人大喜,忙问汉子:“伢他爹,水生这是发痧(中暑,中暍)了吗?”

    汉子闭嘴不言,默默的又从树下陶罐里倒出一碗水,给自家大儿子,待到大儿子喝下便照顾妇人收拾东西牵牛回家,而自己则背起了大儿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发育期时又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长得也就将近一米六的样子,人也显得瘦弱,被他父亲轻巧的背上便欲回村。

    回村后一家人便请上村里略通岐黄的老人前来看看,老人询问后当即认定是中暑,便让林家人准备些盐水给水生喝下,并将其放置到通风之处,然后再寻来绿豆煮成汤喂给水生服下。

    一天两天的,中途有时候略微好转少许,但是不到一天两天的便再度复发,症状复现。直至七八天后,林水生身上有红疹明显地分布在脸部、手臂和腿部,才发觉应是流行在台南多年的天花复发了。

    一时间村中人人自危,除了以前得过天花痊愈或是成功种过痘花的,其余人等皆避之不及,林家汉子早年间得过天花,自家婆姨也是小时候种过人痘的,只有一双儿女,自来大员后大夫少,善于天花此道的便更少了,于是才有今日大子染上天花之祸。

    十余天后,天花四处蔓延,这时候原来的赤嵌城,现在安平县府的郭怀一才得知消息,之后没多久,北方新港城才得知南方天花传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