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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死守

    乱世杀伐,父母兄弟有时都不能相顾,人的神经情感也都变得大条。李令厮杀一生,见惯生死,对儿子的这点箭伤并不如何在意。

    李钧处理了箭伤,回去休息。

    陈卿云道:“遇之,你拼杀了半夜,也回去吧,灯儿该是等得急了。”说这话时,心里好一阵酸楚。陈敬也道:“天雄堡这一仗挫了锐气,一时半会不会攻城,我和卿云在这里盯着,你赶紧回去休息,今天还是你的好日子呢。”

    何遇一想,是这个道理,冲着二人各施一礼,下了城楼。

    回到梅馆,天色已是微明,几枝清瘦的梅花开在院子里,浮动着淡淡的香味。灯儿一身寒霜,立在花影里,竟似一宿没有睡觉。

    痴情莫过灯儿。

    何遇疾走几步,拉起灯儿小手,回到洞房。

    灯儿整治好早饭让何遇吃了,又问起夜晚偷营的事。何遇害怕她担心,轻描淡写说了经过。

    灯儿听了,倒是没有以往紧张,轻声说:”夫君,灯儿和你说件事,以后你去南门,我也跟着去伺候,我打小学过武艺,一般人还打不过我呢。“

    让灯儿跟着自己去打仗,何遇从没想过这个事情,正想一口回绝,转念一想:”灯儿说得不差,她武艺颇有根底,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与其在家里枯坐干等,身心煎熬,真不如跟着自己去现场,生死一处,至少不用瞎担心。“

    想到这层,何遇一拍灯儿香肩,豪气道:”巾帼不让须眉,为夫答应便是,不过有言在先,上了战场,你要时刻听我吩咐。“

    灯儿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拍手道:”只要让我跟着夫君,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两人吃饱肚子,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起了床,装束停当,骑马向南门而去。灯儿穿了一身劲装软甲,长发飘飘,英姿飒爽,风致和常日很有些不同。

    坞中的议事地点有两处,一处设在内坞,称为大明堂,一处设在南门城楼后面,称为小明堂。

    何遇、灯儿来到小明堂,坞中管事,佰长,陈敬兄妹,李家父子也都陆续赶来。大家彼此打着招呼,谁也没有在意何遇身后的灯儿。军情严重,大家的心思都在保卫坞堡上。只有陈卿云的一双妙目,刺在灯儿身上,心里升腾起恼火嫉妒。

    总管李令主持会议。他沉声通报说:”据昨天抓回的俘虏交代,天雄堡这次是倾巢而出,一共出动马军两千,步军三千,这差不多是天雄堡全部家当了。他们这样劳师动众,目的不言自明,就是要攻灭我陈家坞。“

    ”更为严重的是,天雄堡果然和太原王慕容楷有勾结,他们的身后是朝廷驻扎在雁门的三万铁骑。“

    听了李令的介绍,众人都是一阵沉默。情况明摆着,陈家坞经过这些天的全力动员,马军才不过八百,步军将近一千二,兵力对比差不多一比三,要是硬碰硬的话,陈家坞基本没有胜算。

    更何况天雄堡身后还有太原王三万身经百战的鲜卑重装骑兵,这仗就更没法打了。

    就在此时,就听有小校进来禀报,城外向城中射入一枝箭,箭上裹着帛书,其上有数行文字。

    陈敬接过帛书,略微一看,冷笑道:”诸位请猜一猜,天雄堡下书,是何用意?“

    有人站起说道:”郞主,如果卑职猜得不错,应该是劝降书,劝我们投降天雄堡。“

    陈敬呵呵笑道:”曹佰长所见不差,劝降书上说,只要我们陈家坞投降,以往过节既往不究,两家合为一家,为朝廷效力,兄弟我被将被保举为讨逆将军,在座各位也各有封赏,是战是降,各位尽可商议,共同为我一决。“

    何遇暗道,陈敬这是明知故问,陈家坞做了大半月的准备,防备天雄堡来攻打,要降早就降了,何必拖到今日。陈敬这样说,显然是在试探人心。他一方枭雄,怎会把陈家坞数百年的基业轻易让人。

    不行,不能降。。。。。”

    “不降,宁死不降。。。。。。”

    “郞主,不能降啊,天雄堡没有信义可讲。。。。。”

    “天雄堡不可信,朝廷更不可信,这些年投降过去的大小坞堡,哪有一个没被杀得鸡犬不留。。。。。。”

    “郞主,古人云宁为鸡首,不为牛后,陈家坞上百年基业,你可不能上当啊。。。。。。”

    陈敬话音刚落,众人一阵喧哗,义愤填膺发出了自己的观点。

    何遇没有想到,众寡悬殊,在座几十人中竟没有一位愿意献城投降的。文人主和,武将主战的场面更是没有出现。大家都毫不犹豫选择了抵抗。

    李令老成持重,威信卓著,他双手轻压,示意大家安静,分析道:“大家说得有理,不管是天雄堡,还是朝廷,都无信义可言,这些年投降战败的坞堡,有哪一座没被屠城,陈家坞接受朝廷招安,接下来就得跟着大军征讨魏国,都是九死一生,那还不如死守陈家坞。

    这句话说到众人心坎里,大家纷纷点头。

    李钧站起来道:”陈家坞三面环山,一面靠水,粮草支持三五月不成问题,天雄堡兵力虽众,我们万众一心,凭险固守,他们想要轻易吃掉我们,怕也没那么容易。

    李钧从纯军事防御方面给出了抵抗的理由。陈家坞三面环山,各有一门正对山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天雄堡胜在骑兵厉害,却是没法在山上展开。

    陈家坞南门虽然开阔,但前有十丈多宽的护城河,城墙坚固,同样不容易攻下。陈家坞立业百年,地利正是一个重要原因。

    何遇综合众人观点,站起来朗声道:“依在下看来,天雄堡和朝廷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同床异梦。朝廷屯大军于雁门,不日就要攻打魏国。慕容楷担心后方不稳,想一举灭掉陈家坞。天雄堡势力强过陈家坞,难道慕容楷就不想顺便灭掉天雄堡。”

    “天雄堡借助慕容楷大军,想吞并陈家坞,内心对朝廷就不会有提防?”

    “现在的局面是,只要我们陈家坞凭险固守,不落下风,慕容楷无机可乘,必不会亲自出手,天雄堡没了慕容楷支援,想吞下我们陈家坞,他们还没有这样的胃口。”

    何遇的这段分析融合了现代政治军事分析方法,观点明显高出众人一筹,众皆叹服。陈卿云脸露微笑,心里更是对何遇爱得不行。

    陈敬大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心中再无疑虑,定和天雄堡死拼到底,若事不成,大不了入山做流民。“众人皆站起,抱拳道:”谨遵郞主号令。“

    计议已定,李钧开始点将发令,分派人手做持久抵抗准备。

    何遇镇守南门,最为紧要。李钧现在总览军务,无暇他顾,便指派陈卿云在一旁协助。

    陈卿云心花怒放,能和心上人并肩抵御,虽然强敌环伺,内心也是开心的。就是灯儿如影随形,时刻在侧,让她很是不爽。虽屡次借故敦促她回去,灯儿总是一言不发,听若罔闻,没有了平日的驯顺之态,可恨何遇还总是回护着她。

    何遇心中好生烦恼。天雄堡大军压境,慕容楷居心叵测。陈小娘子又没羞没臊地和灯儿争风吃醋,纠缠个没完没了。

    灯儿为了保卫爱情,仗着有何遇宠爱,也渐渐对昔日主人失去了耐心,不再服软,温和而坚定地让陈卿云一再碰钉子。陈卿云吃了亏,脸上无光,越是激发了她的泼妇潜质,更加没羞没臊地要和灯儿抢老公。

    何遇夹在中间,安抚了这个,那个不高兴,劝慰了那个,这个又撅嘴,实在是一筹莫展。

    天雄堡刚扎下营寨,就吃了大亏,一夜之间损失了十几员部曲,便不敢靠城墙太近,远远地重新扎营下寨。

    何遇从城墙望去,天雄堡重新扎下的营寨拒马,壕沟,铁蒺藜,冲车,望楼,一应俱全,显然是学得乖了,不敢再大意。

    连着几天,天雄堡都在城外挑敌骂阵,陈家坞都闭门不战。最后,天雄堡主刁豹亲自上阵,点名道姓要何遇出战。

    何遇心道:“刁豹贵为一方诸侯,也这样沉不住气,竟干起了赤膊上阵的勾当,比之陈敬,大局观要差得远了。”

    陈敬这些天除了四处巡视,就是稳坐中军,总览全局,他是干不出好勇斗狠的事来的。

    刁豹一连挑战了几天,越发嚣张,竟然在两军阵前脱盔卸甲,坐地休息。

    “刁豹是敌方首脑,自己乘其不备,突然放下吊桥,用白马冲杀过去,用弓箭直接射杀,岂不是奇功一件。”何遇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便去找李钧请战。

    李钧不置可否,一指刁豹身后地面,细看之下,似乎与周边土色有异。

    何遇仔细分辨,原来是一片毛毡铺在地上,毛毡色呈土色,从远处看,辨别不出来。

    经过李钧指点,何遇惊出一身冷汗。刁豹身后的毛毡中,原来挖有壕沟,里面埋伏有弓弩手。如果沉不住气,贪功心切,冒然冲出,还没射倒刁豹,自己就成了刺猬。

    好险!好险那!!

    穿越半年,身经两战,何遇的胆子不是变得越来越大,反而是越来越小。本领再高,一个不慎,小命也就了账了。今天要不是问了一下李钧,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周年了。

    敌人阴险狠辣,看来也不是白给的。刁豹视何遇为陈家坞最具价值目标,意图诱杀,折腾几天,不见动静,估计阴谋被发现了,便不再出现。

    已是四月天气,护城河冰结不厚,不足以支撑人马冲杀。天雄堡迫于无奈,推着壕车意图架桥强攻。

    李钧手挥战刀,城上一阵箭雨木石,天雄堡架桥部曲死伤累累,哭爹喊娘,血染寒冰,桥也架不成了。

    天雄堡屯兵城下,进退两难,又派出小股部队,偷袭其他三门,都被陈家坞轻易杀退。

    面对陈家坞这样的地势,天雄堡空有两千铁甲骑兵,却是有力无处使,只得故伎重演,又在城下挑敌骂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