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人权,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对左腾这种随意把人丢进河水的做法,冯雁痛恨之,鄙视之。
不过想想自己,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响,冯雁对自己同样鄙视之。
甚至,古代人烟稀少的原因,与不尊重人权也有很大关系。
冯雁对着河水静默了片刻,接着又长叹一声:万恶的旧社会!
“嘿嘿,冯二,接着饮酒去!”左腾笑嘻嘻说道。
“左二胖,下次不可胡作非为!”冯雁肃穆道。
“放心吧!我问过一名弟兄,那名水贼乃偷奸耍滑之辈。”
“胡说!你问过谁?”冯雁鄙夷道。
“刘二狗!”
“放屁!刘二狗带着小曲子与春苗玩去了!”
“嘿嘿,记错了,应该是柴老三……哎哟,为何打人?”
……
渭水北岸,用篱笆围住的百亩田地,土豆已经长出了幼苗;沣河东岸,三十余亩土地上种满了棉花,果枝上出现了肉眼可见三角形花蕾。扶风郡各县的田地间,闪现着各级官员的身影,均是受太守之托劝导农人不要焚烧秸秆,以防污染环境、危害土地。
同时,田地中还闪现着不少坊工的身影,同样是受冯当家之托前来收购秸秆。
虽然收购的价格极其低廉,但总比焚烧或者扔掉要好,农人自然乐于卖掉。
大量的秸秆被农人搬至马车上,然后被送往附近的商船上,接着再运回秦岭作坊。一则可发酵用作饲料,二则可在砖窑焚烧以作取暖之用。
冯雁一贯以物尽其用为准则。
郡府内,官员们刚领到朝廷运来的俸禄,一个个喜滋滋地展露欢颜,只是再次发愁如何搬回家中。这时期的俸禄可不是什么白花花的银子,而是由极少数铜钱及粮食、布匹组成的月俸。
一大堆东西发到手里,众官员免不了来回搬运,而冯太守对此根本不屑一顾,有王朝、马汉两个苦力,用不着自己操心。
郡守一般为年一千二百旦,月一百旦左右;县令为年五百旦,月三十余旦,其余官员分级别不同而俸禄不同。除了每月的俸禄,每逢节庆另有赏赐,遇到冬夏两季,还有防寒的薪炭及防暑的冰块。
冰块一般在冬季从河中割取,然后放置冰库储存。
发放完俸禄,冯雁靠在案牍前正在假寐,忽闻一声通报传来:
“朝廷有旨!太守冯雁、郡尉窦滔接旨!”
冯雁闻声只好派人将窦滔喊来共同迎旨。
“陛下有旨,擢升扶风太守冯雁为少府少监,官至从四品;郡尉窦滔升任秦州别驾从事史……”
听完宦官的宣读,冯雁暗自皱眉,怎么好端端的让自己去少府任职?看了看窦滔,冯雁又觉好笑,这位同窗好友真可谓连升三级,再次“拼爹”成功。
宦官走后,众官员纷纷全来祝贺,不过见到太守大人的脸色,众人皆感惊讶,没见过升官还发愁的人!反观窦滔,早已抑制不住喜悦,满心欢喜地与众人作揖。
奚主簿跟随冯雁从泾阳县调任扶风郡,听到这个旨意顿时喜笑颜开,仿佛比自己升官还要高兴。一脸媚笑地凑到冯雁身边施礼道:
“小人恭贺大人升任少府少监!”
冯雁看向此人没好气道:
“恭贺奚主簿升任少府主簿!”
“多……多谢大……大人……”此刻的奚主簿满脸惊喜之色,这句恭贺明显是要将自己带在身边,对于奚主簿而言,没什么事能比跟在这位“神人”身边更美了。
回到牧场,冯雁将此事告知众人,没想到爷爷等人异常欢喜。
“哈哈……小铁子,如此,可免去奔波之苦!”爷爷欣然笑道。
“哟,听闻少府管辖宫廷用度、库藏、匠作、砖瓦瓷石诸事,
这可是肥缺啊!”老梁今日回到了牧场,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欣喜出声。
在晋陵时,老梁与老段几人去过建康城的少府作坊,知道少府之中材料甚众、库藏极多,更知军器皆铸造于此,所以权力也极大。在少府当官,油水绝对少不了。
不过,冯雁却愁容满面,悠悠叹道:
“少府在未央宫中,每日与一些宦官打交道,实在无趣!另外,少府的职责皆是些琐碎事务,非“神人”所喜。”
老梁一听大乐道:
“哈哈,二当家乃神人下凡,对此等俗务自然不喜。”
爷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小铁子莫要作怪,既然是升官定要全力为之,这些年在大秦国,听闻百姓对天王苻坚多有称道,乃少有之明君是也。如今大秦国臣服四夷、国势强盛,天王又屡屡擢升于你,正如伯乐与良驹,有明主方有贤臣,且官职越大越能造福世人啊!”
“嘿嘿,爷爷也会讲大道理了。”冯雁搞怪般揶揄道。
“又想挨揍?上次小曲子一事还未教训你!”
冯雁一听此话赶紧开溜。
……
秦州距离长安城六百里,州府在天水郡。
送别窦滔赴任的路上,冯雁听到一个消息不禁有些醋意,窦家已经向武功县大才女苏慧提亲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奇女子、一个花容月貌的美少女,竟然要出嫁了。
冯雁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种酸楚的感觉。
看向一旁春风得意的窦滔,冯雁心生羡慕。
窦滔相貌英俊、文武全才、出身名门、仕途得意,家中更有左将军窦冲这样的大后台,真可谓天之宠儿。
反观自己,家在何方,不明所以;大秦国时日无多,何去何从?
刹那间,一片茫然。
窦滔正兴奋地侃侃而谈,见冯雁有些失落,不禁好奇道:
“冯兄,可是身体有恙?”
冯雁漠然摇头。
“心中有事?”窦滔再次说道。
冯雁默默点头,轻声叹息: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窦滔闻言双眼放光,高声赞道:
“哇!好句啊!冯兄真乃大才,窦某佩服!”
渭水河畔,凉风习习;柳岸垂青,碧波荡漾。冯雁望着河水,再看看即将分别的同窗好友,突生豪情,拱手笑道:
“窦兄此去秦州路途遥远。分别之际,送窦兄一首诗如何?”
刚才的诗句令窦滔赞不绝口,听到冯雁欲赠送诗句,窦滔更加兴奋起来,急忙回礼道:
“快快吟来,听冯兄吟诗乃人生幸事也!”
冯雁心无旁骛,悠然吟诵道: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天水。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窦滔静默片刻,细细品味,不知为何,双目微红,心中亦豪情万丈。
“哎!冯兄真乃当世奇才,不知何年何月能达到如此境界?”
冯雁微微摇头笑道:
“这首诗不是我做的。”
“那是何人?”窦滔好奇道。
“一个叫王勃的人。”
“哦?此人在何处?可否一聚?”
冯雁一听此话不由苦笑,心想你如果能活个数百岁,兴许能相聚。
“此人乃冯某之梦中好友。”
“梦中好友?”窦滔一脸懵圈。
“哈哈,回到长安再聚。”冯雁撇开话题拱手告别。
“嗯,下次回来定与冯兄相聚!”
二人互相羡慕地看了看对方,遂拱手道别。
……
未央宫乃当朝
皇宫,周长八千余米。前殿是未央宫最重要的主体建筑,居全宫的正中。
前殿北侧为椒房殿,是皇后居住的地方;更北处建有天禄阁、石渠阁;前殿西侧建有中央官署、少府等皇室官署;前殿西南侧为皇宫池苑区,建有沧池、渐台等。
其内有东西向两条主干道,南北向一条主干道。
不仅有雄伟壮丽的建筑,也有美不胜收的花草池塘。
少府官署分南殿和北殿,其两侧有若干房屋及通道、廊道、院落、水池等,是一组具有多功能的宫殿建筑群。
南殿为该建筑群中的大殿,或称“正殿”,坐北朝南,东西四十余米、南北十八米,面阔七间、进深两间。北殿为内殿,坐南朝北,与南殿共用同一后墙。北殿东西三十余米、南北十三米,面阔五间、进深两间。
两殿均有前庭后院,左右置配殿,距离前殿约五百米。
南殿主要为各级官员办公场所,北殿则有仓储库藏、居住、办公、研制、统材、织染、御衣、宝货、珍膳、地穴等。
在北殿的一间库藏内,一名官员正兴致勃勃地参观着,只见其人眼睛睁得巨大,目光中似有烈火,炽热无比。同时,一抹贪婪之色显露无疑。
“我靠!这些宝贝如果是咱的该有多好!”这名官员龌龊地想着。
“少监大人,此处放置有各地敬献的宝货,不过最珍贵的在天王卧榻之所。咱们去别的房间看看?”一名随从在这名官员身后讨好地说道。
官员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一人为奚主簿,一人为库藏丞崔户。
冯少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说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独自欣赏一会。”
“呃……大人,府衙有规矩,进入库藏之所必须三人以上,一人不可独自前往。”
“嗯?你担心我偷拿宝物?”
“非……非也,属下不敢!只是……只是少府管辖甚严,如有违反必是重罪啊。”库藏丞崔户哭丧着脸说道。
冯少监满脸嫌弃地瞪了一眼这名随从,只好讪讪地走出房间。
奚主簿作为冯少监的亲随,收回惊奇的双眼也狠狠地瞪了一眼崔户,同时心中暗骂:我家大人乃神人转世,啥宝贝没见过?眼皮子真浅!
自从冯雁到少府任职后,尤其是见到库藏中的各色宝物后,由原先的怏怏不快变成了欣喜若狂。这些年大秦国平定四方又有藩属国多年进献纳贡,收藏了不知有多少宝贝!此刻,这些宝贝近在眼前,又归自己掌管,岂能不动心?
少府监由大司农苻阳兼任,苻阳是天王苻坚的侄子,三十余岁,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初见此人时冯雁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位上司与原先叛乱的苻洛长相非常相似,而且都是雄勇多力之人,比自己曾比试过拳脚的猛将张蚝还高了一截。
“难怪大秦国经常打胜仗,猛人实在是太多了!”
冯雁不由感叹秦国猛将如云,比之晋国,军事实力确实要强悍不少。
不过,让冯雁窃喜的是,这位上司很少来府衙,一般都在相距不远的大司农司呆着。大司农掌管秦国的财政税赋等,比少府重要多了。
但少府的职责非常广泛。
除了宫廷的吃穿用度,还要监制军器、掌管医药、盐铁、库藏、匠作工程、营建、乐器、织造、园林游兴等,甚至还要修缮陵墓。真可谓事无巨细,全方位掌控。
冯雁很是晦气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一旁的奚主簿立即端来茶水媚笑道:
“大人乃神人转世,不必与凡人动气。”
冯雁喝了一口茶水喃喃道:
“这些宝贝放在此处可惜了。”
奚主簿闻言大惊失色道:
“大人莫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