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雁忙碌的同时,听侍郎吕春说起两件事让冯雁忧心不已。
一件事是苻丕回到长安了,另一件事天王苻坚欲将氐族十五万户分散至秦国各地。
苻丕回到长安与自己遇见的概率实在太大了,因为自己的名头不少人知道,万一苻坚提起自己,那苻丕定会起疑。作为石越的手下怎会跑到泾阳县当了县令?
氐族户迁移而将鲜卑人全部留在长安,这就意味着鲜卑人在长安的势力将变强,自己带人教训过的段县令以及太学的慕容温等人定会伺机报复。
相比鲜卑人,冯雁最担心的还是苻丕。
冯雁将最近的事情写成信件派人快速送至建康禀报谢安,同时也做好准备随时开溜,计划离开长安。
在长安的使命冯雁基本已经完成了,荣良、韩姿几人安插进了吕光的队伍及步兵校尉营;与朱序也顺利接洽,并建立了联络渠道。朱序只要有情报就会去晋隆商铺传递给掌柜郑椿。郑椿亦会告诉牧场的特务队主刘袭,然后派专人送信息至建康。不过进入秦国朝堂的计划看来无法完成了,在秦国当官必须有真才实学,精通诗经子集,除了自己,别的队员都不具备这个条件。只会背诵远远不够。
县令以上的官员上任都必须面见天王苻坚,随意考问几句很容易露出马脚。
朱序居住于长安东北角的里坊,距离吕光家里倒是不远。
在一个傍晚时分,冯雁偷偷溜进了朱序的住所。
“冯小兄怎会此时来我处?”朱序见到冯雁颇感奇怪。
朱序年纪约四十多岁,身高七尺余,长相温文尔雅,不过身形倒是魁梧,浓眉大眼,脸型呈“国”字型,棱角分明显得很是刚毅。冯雁原先与朱序交谈时并未透露自己曾是石越的属下,如今形式紧迫,只好将这一过往讲给朱序听。
朱序了解详情后看向冯雁不禁钦佩起来,小小年纪竟能得石越赏识成为校尉参军,此职乃军中高级将领,但眼前的这位青年才俊竟弃之而返回晋土!可谓忠君爱国也!
朱序思索片刻说道:
“既然你与苻丕相识恐怕节外生枝,这些时日我多去朝堂留意此事,如有情况便告知“晋隆”商铺的掌柜郑椿,你需在商铺安排快马以便及时相告。不过,此次苻丕回来好像是奉了天王之命领数千氐户去往邺城,在长安停留的时日不会很长。”
“就怕无意中谈及小子,到时候想走都来不及。”冯雁担忧道。
朱序低头沉思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事开口笑道:
“呵呵,其实也无妨。天王苻坚乃仁义之君,犹其爱才!即便知道了你的过往也不会为难与你。冯小兄的名号老夫亦有所闻,博学多才又斩杀了苻重立有军功,想来天王定会极力拉拢你为秦国出力。”
“不好说啊,万一苻丕依依不饶甚是麻烦。”
“冯小兄可知朱某的过往?坚守襄阳城时斩杀秦兵无数,又多次想逃往晋土,但是天王依然没有怪罪于我,甚至擢升三品大员。”
冯雁点了点头恭敬道:
“嗯,朱大人之事自然知晓,冯某感佩不已。”
“哈哈,冯小兄尽管放心吧,朱某观你相貌乃大福大贵之人,必能渡过此险关!”
“哟?老朱你还会相面?”冯雁好笑。
“朱某精通玄学易理,冯小兄必会逢凶化吉!”
“借你吉言,哈哈……哎?这个你得教教我……”
“呵呵,孺子可教。”朱序欣然同意,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古籍便开始讲解。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威宁……”
冯雁缠着朱序学习玄学易理,不过实在太晦涩难懂,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这小子……”朱序忍俊不禁偷笑起来。
……
在朱序的住所睡了一晚,第二日,冯雁本想去太学学宫,不过身在长安城有些危险,于是便赶往了县衙。
泾阳县城并不大,只有两条主要街道,冯雁骑马经过,见到不少百姓沿街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进入县衙,王朝、马汉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冯雁二人禀报道:
“二当家,今日一早便有人来此告状。”
“人呢?”
“在偏院等候呢。”
“传来……”
王朝领命后将告状之人带到了大堂。
冯雁放眼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灰衣的中年妇人与一名中年男子相携进入大堂,二人跪于地面连连磕头,其中,那名妇人哭喊道:
“大老爷为名妇做主啊……”
冯雁抬了抬手劝慰道:
“不必哭泣,有何冤屈尽管道来。”
妇人双眼通红,断断续续地哭诉道:
“民妇乃徐家村人,夫主昨日至县城……售卖捕获之野兽皮毛,回家时被……被歹人所杀枉死途中,请大老爷做主啊……呜呜……”
冯雁打开县志看了看,徐家村位于泾阳县西北,处北仲山西侧山脚下,距离县衙约四十余里。妇人与男子显然走了不短的路程。
“如何被杀?在何处发现了尸体?谁发现的?”冯雁接连问道。
妇人听闻问话抽泣讲道:
“前几日夫主上山狩猎所获颇丰,将肉食藏于地窖,皮毛剥下拿去贩卖。昨日傍晚时分,民妇见夫主迟迟未归甚是担忧,遂相求同村的村民徐憨前去找寻,深夜时徐憨骑马返回,呜呜……驮……驮着夫主的尸身……”
“你就是徐憨?”冯雁问向一旁的中年男子。
“小民正是。”中年男子惶恐答道。
“将你所见细细讲来!”
徐憨使劲吞咽了一下唾沫,有些紧张地说道:
“禀告大老爷,小……小民受黄氏所托外出寻找徐石兄弟,在……额们村南十里滴西陈沟看见徐石兄弟的尸身,身上有血洞,应该是被人射死滴……还有揍是,徐石兄弟滴马车还在原地……”
“你能断定是箭矢所伤?”冯雁大声问道。
“大老爷,额与徐石兄弟都是猎户,对箭伤熟悉滴很。”
冯雁听完徐憨之言,心中有了大概。弓箭除了官兵拥有,再就是山民,前些日子四处巡视时得知山上有猎户经常狩猎,这个徐石很有可能在返家途中被别的猎户所杀,应是见财起意之举。凶手夺取钱财后顺手将箭矢拔掉了。
冯雁细想片刻急忙命令道:
“王朝、马汉听令!你二人即刻去街上问询一番,昨日可有见到山民售卖皮毛?着重问问是否卖出。”
“遵命!”王朝、马汉略一施礼快步走出大堂。
冯雁继续问了几处细节,不一会,王朝、马汉带着一人返回大堂汇报道:
“当家的,有一名小贩自称见过有人贩卖皮毛,我二人已将此人带来。”
“好!”冯雁点了点头问向小贩:
“将昨日所见快快道来。”
“大老爷,昨日小民也在街上兜售草鞋,己时一刻旁边来了一人售卖皮毛,因天气炎热,那人午时前所售无几,到了午时后陆续卖了五张皮毛,傍晚时分便离开了。”
冯雁又问了几个问题并与妇人比对了相貌,这才确认售卖皮毛之人正是徐石。
“卖了一天皮毛然后返回,每件皮毛价值二百钱,五件便是一千钱。价值一千钱的布帛或者别的东西应该有不少。赶着载有布帛的马车返回时路遇不轨之人见财心动便杀害了徐石,天色昏暗,距离徐家村不远,有可能是别的猎户……没有拿走马车,应该是担心被人认出……不过山上猎户众多,查找起来甚是麻烦,这年代又没有摄像头,该如何破案呢?有些棘手啊……”冯雁不断思索着,同时内心感叹,古代破案真是件难事。
到底该如何查访呢?
冯雁蹙眉不已,身旁的王朝、马汉同样如此,二人听了案件经过同样没有头绪。
到了正午三刻,奚主簿、刘县尉与县丞慕容柔也从修路的工地返回至县衙,与三人协商了一番,与王朝、马汉一个德性,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下午时分,冯雁带着王朝、马汉、刘县尉以及徐憨、妇人同行赶往事发地点。
到了徐憨所说的西城沟,只见事发之地早已凌乱不堪,昨日晚间雨水冲刷后,更是没了任何线索。
一众人等四处查看了一会,刘县尉犯愁道:
“大人,昨日深夜有雨,此处毫无线索。”
冯雁微微点头同样犯愁。
找不出任何线索,几人又赶往徐家村查看了尸首,冯雁与王朝马汉久在军营,对箭伤自然清楚,查验完毕,三人同时断定,徐石确实是为箭矢所杀。
王朝与马汉围着尸身转了几圈,挠了挠头互相嘀咕起来。
“马汉,以你所见是何人为之?”王朝问道。
“我哪知晓?多嘴!”马汉鄙夷道。
“嘻嘻,真是个傻小子,依为兄所见,定是猎户所为,常人怎会有弓箭?”
“咦?你小子此番话语倒是有理,确实应是山民猎户所为。”
“哈哈……如此浅显之理都想不到,你可真是个二百五。”
“我靠,你小子欠揍!”马汉气恼道。
冯雁在一旁暗自好笑,山寨弟兄总是模仿自己说话的方式。
“诶?二百五?”冯雁灵机一动,立刻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