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的将领不得不说,实在太多了。
太学学宫几乎每两日就会有一名久经战阵的将领前来授课,大多为军事案例及行军布阵等知识,让众学子大呼过瘾。
冯雁从这些案例中也学到了很多知识,受益匪浅。
在太学学宫学习了几日,冯雁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与历代学宫一样,学子们也分派系。其中有以苻宏、苻琳为首的太子派,也是人数最多的派系,天王陛下苻坚的儿子,谁也不敢得罪;以原丞相王猛之子王镇恶、羽林左监朱肜之子朱耀,尚书左仆射权翼之子权宣褒等人为首的权臣派;以步兵校尉吕光之子吕纂、邓羌之子邓翼、京兆尹慕容垂之子慕容朗,慕容柔为首的将军派。
像冯雁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人属于不入流的学子派。
不过冯雁与这些人很少有交集,因为作为“一年级”新生,与高年级的“众学长”来往较少,而且每个人的学科也不同,上课的地方又处于不同学堂。
近日有传言在学子中流传,说是秦国少壮派代表人物即将来学宫教授一节军事课程,众人纷纷猜测却不知其人究竟是谁。连博士王飏也笑而不言,显得很是神秘。
那名年长的博士名曰韦逞,是当朝太常,为九卿之一,掌宗庙礼仪、兼掌选试博士,即太学学宫之掌教。因欣赏冯雁所作的,遂私下透露来人为步兵校尉吕光。
吕光为秦国元老级人物吕婆楼之子,其父曾任司隶校尉、尚书、太尉等职,王猛,王景略,正是吕婆楼独具慧眼邀其出山辅助秦天王苻坚,才让秦国一跃而为,当今最强大的国家。
吕光虽任职步兵校尉,但权力比寻常将军都大。与屯骑、越骑、射声、长水并为“五营校尉”,统领宫中步兵侍卫,为劲旅。皇宫里只有步兵,没有水军、骑兵等,相当于掌握了整个皇宫的安全警戒。
听说性情沉稳持重,宽厚有大量,喜怒不形于色。其才不为时人所重视,唯得王猛赏识。吕光勇力过人,曾刺伤可拖着壮牛倒走的猛将张蚝,屡立战功。邓羌前些日曾说过,与张蚝对战数日都不能胜之,却被这位勇将刺伤,可想而知,吕光战力多么惊人!
冯雁听闻这么一个厉害人物要来,不禁也有些期盼。
众学子端坐殿堂翘首期待,不一会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随之走进一名四十出头的壮汉,只见来人随意穿着一件白衣长衫,头饰巾冠、脚踏布履、身形魁梧、器相非常!浓眉阔眼、双目炯炯有神。
“原来是神光将军!”冯雁身旁一名身形消瘦的学子惊呼道。
麴瞻倾斜身子好奇问道:
“这位兄台,何为神光将军?”
这名学子直视前方,瞥了一眼麴瞻快速说道:
“传说吕光将军出生之时夜有神光之异!遂被人称为神光将军。勿要多言,且听将军授课。”
“这么神气啊?”麴瞻不屑道。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麴瞻一听此话顿时来气,转头看向冯雁道:
“师傅,帮我揍他!”
冯雁一巴掌拍在麴瞻的头上低声训斥道:
“想揍人自己去!天天在军营偷奸耍滑不想训练,迟早得挨揍!”
“师傅……你……你不管我了?”麴瞻一脸委屈的样子。
冯雁根本不加理会,而是用心听着吕光的言语。
“诸位博士弟子,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今日以兵法与实战相结合为众位讲解一番。始计篇曰,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昔年,赵公苻双、燕公苻武在上邽、安定叛乱,陛下遣杨成世征讨,被苻双的将领苟兴击败,又命我等前去征讨,武卫将军王鉴欲速战速决,我观叛军士气正盛、战意高昂,遂建言,苟兴刚击败杨成世士气正旺,应该稳重用兵,以待良机。苟兴乘胜前来,待粮尽必退,那时出击便可破敌。果然,二十日后苟兴因粮尽而退兵,我军便大举进攻,击败苟兴。随后,大军乘胜追击,又攻打苻双和苻武,大破叛军,斩首一万五千级……”
“哇,威武!”学子们兴奋地叫嚷着。
“此战例正是强而避之。”一名学子摇头晃脑道。
“非也,强而避之只是其一,两军相遇之时,观其士气正盛则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待敌粮草殆尽则乱而取之。”另一名学子很是得意地补充道。
吕光在台上见到众学子纷纷攘攘不停地议论,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开口言道:
“其实,实际对战中远不止这些,初至战场时,我军安营扎寨固守营房,实行怒而挠之的计谋,不断激怒对方前来攻打。叛军进攻,我军便依托坚固的营寨防守,并多次用弩箭击退之,叛军久攻不下颇为疲惫,粮草消耗更是加快。此,正是佚而劳之!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吕光言罢,众学子又开始吵杂起来:
“以后遇到敌军先困守几日再做攻打方位上策!”
“差矣!如果自己的军粮不够又待如何?”
“军粮必须带足方可出征。”
“胡言,军阵之事千变万化,岂能事事俱全?”几名学子争论不休。
另几名学子也在感叹:
“我等何时才能学到料敌于先之术?”
“难啊!”
“不必气馁,待学业完成之时,定能习得。且看赵某人将来如何斩敌十万!”
“嘿嘿,妄想!”
……
冯雁正在愣神,只听后面有学子哀叹道:
“哎,熟记兵法易如反掌,但运用起来难如登天。”
“窦兄之言实在有理,两军对阵,到底是攻是守?是待援亦或围困?如何判断才是最难的。”
冯雁听了身后二人的对话不由点头赞许,扭头插话道:
“二位兄台所言确实有理,兵法只需数日便可熟背下来,可实际运用却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如能手持兵书便能百战百胜,天下则无败将也!”
“哈哈……兄台此言实在精辟!”
“此言妙矣!如果人人熟读兵书依计而行,那天下人皆是名将也,何来败将一说?如果人人都打胜仗,那败仗从何而来?实在说不通啊?”窦姓学子赞许道。
“哈哈,有理!二位兄台之言令人走入玄机,周而复始,无法出圈。”
“兄台贵姓?”
“姓冯!”
“我叫窦涛,旁边这位是梁平兄。”
“幸会,幸会。”冯雁刚想与二人握手,突然觉得不妥,遂抱拳施礼……
三人正在寒暄,没想到身边多了一人,抬眼望去,竟是吕光走了过来。
“你就是冯二?”吕光微笑问道。
其实自进入学宫殿堂,吕光就留意上冯雁,吕光与邓羌一起征战多年,关系甚是莫逆。二人均受邀来过学宫,针对冯雁的答卷与其他将领研讨了半日,皆为惊叹。邓羌那日授课后曾与吕光又探讨了一番,吕光听闻邓羌与冯雁说了半天,皆是自己在说,而很多想问之事,冯雁竟一字未答,这让吕光很是腹诽,虽然吕光比邓羌比小了好几岁,但还是对这位话痨兄抱怨了半天。
今日来到学宫,吕光首先找到学宫博士王飏,仔细辨认了一会才进入课堂。方才学子们探讨之声此起彼伏,吕光仔细听来,唯感冯雁几人之言说在了关键之处,按捺不住,便走了过来。
冯雁、窦涛、梁平三人见吕光走到近前,皆起身行礼。
“正是在下!”冯雁客气道。
“哈哈,你的名讳早有耳闻,前几日观你答卷颇有感触,所言之见解更令人刮目相看。小兄从何处习得?”
“小生只是无意中在一本古书中获此灵感,乃是捡拾前人之智慧也!”
“古书?有书名否?”
“几年前曾在山中遇见一位老者,此书乃老者所赠且并无书名,小生有幸观之。不过,看完后老者将书收走了,后,老者也不知其踪。”冯雁极其熟练地将应对之言照搬说出。
吕光仔细叮着冯雁看了片刻,哑然一笑,同时心中苦笑不已:
“这小子此番话语竟与邓羌说的一样!”
“可否与我相谈一番?”吕光笑问道。
吕光话语刚结束,众学子一片哗然,前几日邓羌也邀请冯雁单独相谈,没想到今日吕光也如此!二人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为何唯独对此子另眼相看?
“为何三番两次找此子谈话?”
“怪哉?”
“听说此人的策论尤为独特!”
“哼!有何独特之处?如此年纪岂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言出来?依我看定是哗众取宠之辈……”
冯雁根本没听到这些议论声,只是恭敬回道:
“承蒙将军厚爱,小生自当悉听尊便。”
二人又去了那间雅间,也许是因为邓羌的前车之鉴,吕光一坐下来便开口相问:
“冯小兄,何为军队之性格与灵魂?何为军队之素养?何为空中之军?信仰又是何意?”
冯雁一听,呆愣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