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错并未多问,任凭遁光笼罩四周。
霎时间,天旋地转。
陈错定住念头,便不被影响。
待那遁光散去,却有狂风扑面而来!
但随即秋雨子一挥手,便有一团云雾聚集过来,笼罩在两人身边,挡住了阵阵寒风,亦将他们托了起来。
站稳之后,先是低头一看,隐约能看到下面的一座城池,靠着记忆,认出正是建康城,再往前面一看,云雾之中,一座若隐若现的两层楼阁映入眼帘。
待得乘云到了楼前,抬头一看,能见一个门匾,上书“瀚海阁”三个字!
这三个字沉凝厚重,只是看了这一眼,陈错便感到一股燥热笼罩周围,仿佛置身大漠之中,浑身炙热!
旋即,他心中道人灵光摇曳,定下心念,正阳一气法门运转起来,将那股子燥热收入胸中,驱散了不适。
“这么快便摆脱了瀚海幻境!”
秋雨子看着啧啧称奇,旋即指着前面这座楼,笑道:“这是某家七师兄的一件法宝,唤做仙居,是他在十几年前立下功劳后,得掌教师伯赐予。”
“如此说来,坐镇其中的正是道长的师兄了?”陈错明白过来,心念一动,有所感应,知道今日就该是转折之日了。
“不错,某家那师兄在门中也是佼佼者,而我昆仑对杰出的门人弟子,是丝毫也不吝啬的,”秋雨子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某家师兄的性子淡漠了些,说是不近人情都是夸他,根本是不通人情世故,等会他有什么不中听的话,陈小子,别往心里去。”
“我不会往心里去,”陈错露出笑容,瞧了秋雨子一眼,“但听道长此言,之前说的入门一事,该是有了波折和变故吧?”
秋雨子脸色尴尬起来,还是道:“确实和某家当初的估计有了出入,但这其实也能料到,毕竟若不见你的人,只是听着介绍,又是香火道,又是残缺武道,还越过入门,都到了道基,肯定要有些顾虑的,但等某家师兄见了你的人,这想法肯定要有变化!”
陈错点点头,笑道:“其实我所求的,就是能有个前行路标,不受繁杂牵扯,能专注于求道。”
“谁说不是呢!”秋雨子哈哈一笑,“某家就是欣赏你这个性子,对了,你之前传信说有话要和某家这把剑说,方才赶时间,也没来得及细问,不如在进去前,先详细说说。”
陈错就道:“无他,今晚得桃花仙子助我一力,是以要提前通报,省得到时候双方不得配合。”
道人背后的桃木剑出声道:“临汝县侯,你可是想要让我帮你斩人?”
秋雨子先是一怔,跟着摇头道:“你想要驾驭此剑,不是某家小气,不愿意借给你,实在是里面有些缘故,不是血祭或归真境界,都不得运用,便是我那师兄……”
嚓!
他正在说着,前面楼阁大门骤然开启,有稀薄云雾蔓延出来。
陈错朝着里面看去,目光穿过厅堂和一层楼梯,看到了一名白衣白发白须的英俊男子坐在其中,身旁放着一把长剑。
陆忧侍候在一侧。
“要借桃花仙子之助,关键在自身,而不是仙子,若无境界,是难以驾驭的。”他淡淡说着,目光漠然的看着陈错,“你就是陈方庆?”
顿时,一股难言的压力笼罩过来,宛如一条连绵不断的长河,要将陈错的意识心灵尽数卷入其中!
不过,这长河固然汹涌,但比起历史长河,以及那道遮天蔽地的身影,却要差了太多,陈错的心中之神经过东观三层的锤炼,已然精粹凝聚,坚如磐石,虽然境界比不上那白衣男子,但心中道人握着一把慧剑,顺势一挥,那长河气势就被一分为二,擦身而过,而道心不动分毫!
他一甩衣袖,便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拱手为礼:“陈方庆,见过仙长。”
秋雨子见状,眼中一亮,露出笑容,看着自家师兄,抬了抬下巴。
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点诧异,微微点头,道:“昆仑罕言子见过临汝县侯,请坐。”
陈错也不客气,顺势落座。
看到他这么干脆,秋雨子倒是安心了不少,也上前坐下。
那罕言子并未立刻说话,而是盯着陈错看了一会。
陈错能明显感觉到,对方那双看似寻常的目光,正在透过术法与意念探查自身,不过因为境界上的差异,自己也无法隐藏修为,也没有必要隐藏。
他并不是求着昆仑宗门收了自己,同样也不想因为一时的误会,得到本不该得到的待遇,因为日后都是隐患。
倒不如在一开始,双方就将事情摊开了说,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至于那转世之说,陈错现在也是无奈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这个情况算不算转世。
很快,那罕言子收回目光,点点头道:“确实是根基已定,而且十分扎实,尤其是那香火之道,灵光覆心神,寻常时候来看,至少得是二十年道行了。”
秋雨子则在边上说道:“这香火道往往得力于外,积累起来亦相对快捷,若是找对了神道权柄,甚至能一举跨越积累过程,一夜百年道行,这其中就靠着一个悟,单纯积累,往往事倍功半。”
“不错,”罕言子轻轻颔首,“君侯在神道上进境不低,但在炼气之道上,其实连基础都未能搭建出来,勉强可以说是一年道行,毕竟是以残缺武道为根基。”
“道长这是给我脸上贴金了,”陈错摇摇头,直言不讳,“但我总的修行时间,其实还不到一个月,正常而言,连入门都算不上,那神道有几分取巧的意思,这炼气之道并无什么际遇,短短时间,哪能有多大成就?”
秋雨子却道:“陈小子谦虚了,不说以肉身行香火之道所需之悟性,便是那炼气之路,寻常人以残缺之武道,那真是练一年有一年的道行,你不过一月,便隐约入道,这也是本事。”
陈错轻轻摇头,看向罕言子。
“今日让君侯过来的用意,想必并不难猜,”罕言子见状,很是干脆的问道:“君侯可愿入我昆仑?”
陈错还未回答,秋雨子就先道:“先前,某家曾经提过上中下三策,上策是……”
“情况不同于先前,我这师弟的些许预测,已然难以为继,”罕言子不等秋雨子说完,就当先说着,语气淡漠,“摆在君侯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秋雨子叹了口气,还是收声坐定。
陈错则道:“愿闻其详。”
“自此不再修行精进,待得十几年后,去周国走上一遭,为昆仑做一件事,待得事情过后,废去全身修为,重新修行,”罕言子说到这里,看着一脸平静的陈错,“我也知道这般抉择很是不近人情,是以在你重修之时,门中会给予足够补偿,让你尽快奠基前行,日后也不会亏待。”
说完,他看着陈错,等待回答。
陈错并未见恼怒或者疑惑,反而问道:“秋雨子道长说过,可以先褪去如今修为,转修功法。”
“此法不可行,昆仑诸事繁杂,总不能将未来要事,寄托在你的天赋上,焉知十几年后,你是否真能能重归道基?”罕言子摇摇头,“这不是一时口号、意念就一定能成的,若是最后你难以恢复修为,不光眼下这一番修为机缘浪费,昆仑亦要白白耗费时光。”
陈错却道:“十几年后重修,不是一样要浪费了机缘?还是说,眼下我这些机缘,其实是方便替昆仑办事,事情办好了,就无关紧要了?”
秋雨子正要说话,但罕言子摆手挡住,示意陈错继续说。
陈错的目光始终平静:“况且,和浪费机缘比起来,十几年压抑心境,不复前行,是要坏了道心的勇猛精进,十几年看着旁人精进,自己却要沉沦蹉跎,意志早就蒙了尘,说到底,我要离开凡尘去寻道,可不是为了荒废十几年的。先荒废十几年,再破功重修,别说恢复道基,连入道都做不到了。”
“若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罕言子淡淡说着。
陈错干脆打断他:“道长说昆仑不能将未来要事,寄托在我的天赋上,我又怎能将求道之心,寄托在昆仑的承诺上?我这一身的修为虽然珍贵,但去也就去了,可这颗求道之心是辗转许多,斩去过往牵扯,这才磨砺出来,于昆仑是小事,与我而言,却是天大之事,恕不能如你之愿!”
罕言子闻言神色微变。
秋雨子张口欲言。
就在这时!
一个略带轻浮之意的声音从外传入——
“好好一个宗门,却如商贾般锱铢必较,真个让人嗤笑,知道的,说你们昆仑是大宗,门内繁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什么商队、行会在召个跑堂伙计,拿那黄白俗物赎买他人忠诚呢。”
“何人?”秋雨子神色一变,满脸戒备的朝着门外看去。
结果几人眼前一花,就见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到了屋子中间。
他面容俊美,皮肤洁白如玉,闭着双目,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笑容,长发直达腰际,双手拢在袖子。
“你是……”秋雨子见着来人模样,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越发警惕了,“芥舟子!”
“是你芥舟子师兄,莫忘了,贫道可是比你早入道五十年,”来人笑容不变,闭着眼走到陈错跟前,笑道:“贫道太华山云霄宗芥舟子,来的急了些,实是担心你被他昆仑诓骗了去,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