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科龙电器股权转让协议书递进了监狱。
虽然大股东是个囚犯，但按正规流程，还得由他签个字。
夏景行不知道，也不关心监狱里的具体事情是如何处理的。
当看到顾雏军的亲笔签字后，他便授意新注册的公司“复兴工业控股集团”给法院指定账户打了5亿人民币的首付款，法院开始按流程解冻股权，厘清债务……
收购科龙电器的事情按步骤，有条不紊进行着。
黎颖和收购团队留在了佛城，负责善后。
他带着刘小朵离开了，来到了锡城。
小天鹅的控股股东锡城国联集团热情接待了他们一行。
知道夏景行的来意后，国联集团的董事长王锡木没有着急开始谈判，而是先领着夏景行一行来到了厂区的陈列馆，大谈起了小天鹅的辉煌历史。
“夏总，你看这张老照片，这是小天鹅最早的厂房。”
夏景行顺着王锡木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挂在白墙上的相框，内有一张色彩斑驳的老照片。
几栋两三层的低矮楼房，看样子像个农家小院，可大门两边各竖挂着两块牌子，就像副对联一样，左边是“锡城洗衣机厂”，右边是陶瓷厂，非常有年代感。
王锡木笑呵呵说道：“小天鹅的前身就是陶瓷厂，那个年代都这样，要啥啥没有，但是当时的国人从上到下、各行各业都憋着一口“造中国人自己的XX”气儿。”
夏景行轻轻颔首，他收购国营厂也不少了，几乎都有一样的时代印记，现在的主营业务和改开前完全不沾边。
王锡木见夏景行对这张老照片似乎挺有兴趣的，便详细介绍起了那个年代的艰辛。
“一开始的工艺是这样的，由钳工老师傅用铅皮围出一个长方体，底下扣出一个洞，放上电机，再装上陶瓷工人凭老本行烧出来的陶瓷胆，一台手工打造的洗衣机就宣告研制成功了。”
“这能用吗？”
夏景行是真的来兴趣了，那个年代的艰辛真的远超一般人的想象，工业产业链很粗糙，军工相对完善一点，民用的很多东西都抓瞎。
“嘿嘿，那肯定是不能用的。”
王锡木浑无体制内的气质，像个健谈、和蔼的邻居老大爷一样讲起了故事。
“当时的情况就是一场会战，要举整个锡城之力，举全厂之力，轻工业部投资，造这么一台自己的全自动洗衣机。
可最后实在是搞不定，是厂里领导托关系从曰本买回了一台松下全自动洗衣机，拆成200多个部件，一个个研究，国内有的部件直接采购，没有的主要部件就进口……
费尽心思，终于把全自动洗衣机给造出来了，这可是全中国的第一台。”
听完后，夏景行肃然起敬，从1978到1987，小天鹅虽然用了十年才造出第一台全自动洗衣机，而且还是组装产品，没有任何自己的技术。
但是，前世小天鹅却是全球第一家推出物联网洗衣机的家电企业。
当然，海尔也宣称自己是全球第一。
王锡木边走边指着墙上的老照片介绍。
“小天鹅首批推出的单筒洗衣机售价是120元一台，全自动洗衣机是792元一台，当时的人均月工资才30元，洗衣机算得上是宝贝疙瘩，结婚必备产品。”
“然而呢，贵也就算了，很多洗衣机用不到3个月就坏了，漏水漏电，雷鸣般的噪声，有的甚至还会“跳舞”。”
“当时，铁相到锡城召开企业座谈会，问小天鹅的厂长：国内洗衣机无故障运行标准是多少?”
“这可把小天鹅的工人给臊着了，丢人都丢到首长那里去了。于是厂里痛定思痛，终于开始更新换代产品。”
“拉上松下、西门子等外企携手合作，技术的引进、吸收、转化，丑小鸭终于转变成了白天鹅。”
“那时候流传一句话，新婚夫妻一拿结婚证，马上就要抢购一台小天鹅洗衣机。小天鹅自此一炮而红。”
“1996到1997年，小天鹅B股、A股轮番在深交所上市，成为了中国洗衣机第一股。”
“直到2003年，小天鹅连续坐拥洗衣机销售冠军的宝座十几年，并以每年30%的增长速度成为了中国家电行业的巨头。”
夏景行听着正有劲，结果王锡木戛然而止，不往下说了。
老头顿了顿，叹了口气：“唉，后面的事情，想必夏总你也清楚了。
因为盲目多元化，洗碗机业务大幅亏损，小天鹅出现上市后首个年度亏损，后面还被戴上了ST的帽子。
没有办法，我们国资管理单位只能把它卖给了高科技公司——斯威特，企图保住这个民族品牌。”
说到“高科技”三个字的时候，王锡木的语气十分不屑。
随即他调侃意味十足的说道：“结果证明，我们做错了，所托非人！
这家造印钞机的民营企业把小天鹅当成了提款机，不仅放任小天鹅的经营管理，而且还数次拖欠转让款和挪用上市公司资金，直接把小天鹅给掏空了。
想着这么好的品牌不能任由他们糟蹋，今年市里又把小天鹅收了回来，交给了我们国联来管理。”
王锡木注视着夏景行，“我不太懂工业生产和管理，但我知道，在识货人手上，明珠绝不会蒙尘。”
夏景行轻笑，原来老头埋伏在这呢。
看似介绍了半天历史，其实是在告诉他小天鹅品牌的底蕴。
对于品牌的价值，老头有充分的认识。
据他了解，面前的这个老头还是个投资高手。
去年业内热议的尚德太阳能，就是国联集团联合几家江省国资共同投资的。
2001年投了尚德太阳能600万美元，四年后赚了2亿美元。
如果不是因为上市前全部清仓退出，这笔投资收益将高达二、三十亿美金。
“家电行业百舸争流，发展到今天，小天鹅已经落下很多了。”
王锡木微笑，“海尔领先，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奋起直追，不是没有重新坐回冠军的机会。”
夏景行摇头，“海尔已经羽翼丰满了，市场份额将近是小天鹅的3倍。”
“那是他们资金雄厚，夏总，我相信小天鹅在你手上，一定可以重新绽放光芒。”
夏景行笑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默。
思考了一会儿后，他说道：“走吧，去会议室里坐着聊吧。”
王锡木乐呵呵的领着夏景行走进了厂区大楼的会议室。
众人一一坐定。
夏景行单刀直入的说道：“国联现在持有的24.01%小天鹅A股票，我们全要了，王总你开个价吧。”
王锡木打起了哈哈，“夏总，这价不好开啊，小天鹅的情况正一天天变好，卖低了有国有资产流失之嫌，卖高了又会让你感觉为难。
要不，还是你开一个价吧。”
夏景行也不推辞，淡淡道：“那好，就以今天股市收盘价为基础，溢价10%吧，把明年的股价涨幅都折算进去，这样，王总你对各方都有所交代了吧？”
王锡木觉得溢价10%有点偏少，小天鹅目前股价还不到4块钱一股，几年前可是十几元一股的，而且市场上很多家电企业都觊觎小天鹅，是个稀有标的。
“溢价20%如何？”王锡木试探性问道。
“那就20%吧。”
见夏景行答应的这么爽快，王锡木又有点后悔开价低了。
看见王锡木支支吾吾想说话，夏景行立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全部拿自有资金收购，所有款项一次性付清。”
这让王锡木把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他就喜欢这种干净利落的交易，不留隐患。
他笑着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今天就把意向协议书给签了。”
说完，不等夏景行答复，王锡木就让人准备合同范本去了。
一会儿后，双方签署了意向股权转让协议。
复兴工业集团在今天收盘价3.51元/股的基础上，溢价20%，拟以4.212元/股，收购国联集团持有的8767万3341股小天鹅A股股票，交易总价约为3.69亿。
小天鹅分为A、B股，总股本合计3.65亿股左右，交易完成后，复兴工业集团将成为第一大股东，掌握企业的经营主导权。
签署了意向投资协议后，这项协议书还要呈报给上级部门，等上面同意以后，交易才能正式达成。
不过，夏景行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一般交易都是股价打八折、九折收购，他算是大方的了，上级部门没有推翻交易的道理。
实际上溢价也没溢多少，溢价20%也就六千万左右，求的就是一个各方面上好看，交易早点尘埃落定。
这会儿的家电公司市值都很低，如苏泊尔、科龙电器、小天鹅，全都不过十几亿、二、三十亿市值。
就跟买白菜似的，撒出几十亿，一个家电航母编队轻松的就组建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