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先生,我听说ATL当初差点破产?”
夏景行心中思索了一阵,决定先把突破口放在曾群身上。
因为据邓元反馈,在ATL一众创始人、股东中,这位是对远景资本好感最明显的一个。
“对,当时被特么美国人给坑了,那个黑心的贝尔实验室卖给了我们一个有很大缺陷的技术。”
曾群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因为太过激动,连粗口都爆了出来。
即使时隔多年,他也忘不了当年的那种绝望,全特么拜美国人所赐。
等心中火气消下去一些后,曾群慢慢地给夏景行讲述起当时被坑的遭遇。
“决定电池创业后,我们一直在寻找研发方向。
当时市场上常见的圆形电池、方形电池等产品,基本是索尼、松下等日企的天下。
他们自动化程度很高,质量整齐划一,中国企业很难与其竞争。
后来我们发现,诺基亚一款翻盖式手机配的是索尼聚合物软包电池。
这种电池短小、轻薄,便于携带。
于是我们判断,这可能是未来的一个发展方向,于是我便带着资金飞到美国,购买了贝尔实验室的聚合物锂电池专利授权……”
夏景行充当忠实听众,不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义愤填膺的批评不讲道德的贝尔实验室几句。
“他们摆明了就是骗人,我们花整整100万美元买来的技术,生产出来的电池,充电几次就鼓气变形了,根本没办法销售出去。”
回忆起往事,曾群苦笑一声,“当时我们总共就凑了250万美元创业资金,买这个废技术就花了40%的资金,然后其他地方又花了一些,眼看账上就快没钱了。
我没办法,只好再次飞到美国去找贝尔实验室。
我态度非常好,没提退货,更没提赔钱的事情,只是想让他们帮忙解决这个技术缺陷。
结果,你猜猜怎么着?
那美国佬慢悠悠地说,电池鼓气是一个老大难问题,他们也不知道怎样解决,被授权的全球二十几家企业也都没人能搞定。”
“就是骗钱的,骗到一个算一个。”
夏景行义正言辞的批判了一句,连连摇头,“我在美国呆了几年,那里的老外眼里只有利益,不要去指望他们的人品、道德有多高尚。”
曾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自此以后,我跟外国人打交道,都多了很多的防范心理。”
“你们那技术呢?我看资料上说,好像被你们改良了配方,电池不鼓气变形了。这么厉害,怎么办到的啊?”
夏景行笑着说:“贝尔实验室虽然人品不行,但技术肯定是不差的。
他们都没解决的问题,听说被你们两个星期就给彻底解决了?”
夏景行这个捧哏,甚合曾群的心意。
他非常谦虚的说道:“其实也没那么神乎其神了,只是运气好而已。
眼看公司就要陷入财务危机,我作为买技术的那个人,心里很不好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
我晚上睡不着,就在床上苦苦思索,突然联想到了电解液成分。
锂电池能使用的温度上限是85摄氏度,而贝尔实验室的电解液中有些成分沸点为93摄氏度,这非常接近锂电池温度上限。
我当时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想到了什么,我就立马开干,死马当作活马医。
随即我联系电解液生产企业,弄出了七个新配方,排除了低沸点的化学物质。
两周后,根据两个新配方做出来的电池竟然真的不鼓气了!
就这样,我们ATL成了全球20余家获得贝尔实验室授权的企业中唯一成功量产的公司。”
说到这时,曾群流露出了一抹自矜的微笑。
尽管他笑容很克制,但眼里的得意是遮掩不了的。
夏景行拍手称快,“精彩!美国人这叫作茧自缚,100万美元卖给你们一个“垃圾”技术,结果被你们变废为宝,做出了一家至少一亿美金的公司。
不知道美国人知道后,会不会气得去跳密西西比河。”
夏景行的话,非常合曾群的胃口,后者微笑说:“所以啊,我觉得咱们中国人其实是不笨的,而美国人,也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聪明。”
夏景行点头,“我看过权威报告,中国人平均智商有107,美国人只有九十多,中间还差了几个曰本。”
夏景行一边说,一边在佯装不经意打量曾群脸上的细微表情。
听到夏景行贬低美国人和曰本人,曾群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哈哈大笑道:“说得好,曰本人其实也不是特别聪明,只是工业底子好罢了。”
身处高压力,讲究上下级尊卑之分,还要点头哈腰的日企,除非天生有奴性,不然没几个中国人有好印象。
曾群在新科公司,技术超群,十年成为了首位大陆籍总监。
但以他为公司做出的贡献,其实早就能升为高级管理了。
在创办ATL之前,已经有猎头来挖他去鹏城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担任总经理了。
当时新科的总裁梁少康,以及对曾群有知遇之恩,又是他顶头上司的李棠华,两人多次劝阻,才把曾群拉来做了ATL的合伙人。
两名高管,死活要拉一个中层担任合伙人,由此可以看出曾群的能力。
但这么有能力,只能在日企当中层。
夏景行猜测,曾群对日企应该没什么好印象。
而且对方创办的公司,以家乡为名,叫“宁德时代”。
这在夏景行看来,不是很多见,应该是对家乡爱得深沉。
当然,也不排除有对某位在宁德任职过的领导以示好之嫌。
不管怎么样,夏景行基本已经试探出曾群的一些倾向。
只要不“媚日”就行,那事情就要好办很多了。
夏景行说道:“电池配方研发成功后,ATL的发展就彻底走上了快车道。
设计出的锂电池价格只有韩国电池的一半,容量却增加了一倍,业务订单纷沓而来,于2002年就实现了单月盈利、全年盈利。
2003年,又一口气开发出全球第一家产业化磷酸铁锂电池,全球第一家产业化高倍率充放电池,全球第一家产业化朝长寿命聚合物锂电池......”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见夏景行言语中充满了钦佩之意,曾群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一些小得意。
毕竟夏景行是声名赫赫的亿万富豪,连他都对ATL肃然起敬,怎能不令人内心澎湃,豪气顿生呢?
夏景行不随便夸人的,他是准备先扬后抑。
高帽子戴上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曾群,“作为中国为数不多的,能在世界领域占据技术领先地位的公司。曾先生,你希望ATL变成一家外企吗?而且是全资外企!
我们常常惋惜民族品牌之殇,可真当这种事情落在我们头上,我们又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曾群微笑,摆了摆手,“夏总,你不用试探我,你多虑了,今天我们把你请过来,倾向已经再明显不过。
但你也清楚,ATL公司那么多股东,TDK也是我们股东。
我们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你得给其他股东一个满意的价格。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表明我的态度,我可以支持你,但更多东西,还得远景资本自己去争取。”
看着一脸坦诚的曾群,夏景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有曾先生你这席话,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曾群微笑颔首,不说话。
“我听说,凯雷投资之所以打算套现退出,是因为去参观了比克电池,发现他们价格可以做得比ATL还便宜。
于是凯雷觉得你们没有未来。
而凯雷一打算退出,汉鼎、3i这些墙头草纷纷选择跟进。”
听夏景行说起这件伤心事,曾群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惋惜与哀愁。
这件事瞒不住有心人,稍微一调查就清楚了。
曾群没想隐瞒这事,从而在公司估值上面讨什么便宜。
他现在已经很佛系了,就看远景资本如何跟TDK竞争了。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会帮助远景资本一把。
但正如他所讲那样,他一个人左右不了大局。
如果不是凯雷带头闹着要退出,他们ATL也不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毕竟从创业那天起,他们三人就给定了一个敲钟的大目标。
但现在三方股东闹着要套现走人,根据协议,他们阻止不了,也没钱去回购。
而三方股东的股份加起来,可以达到控股的地位,他们几位创始人即使不卖股份,也拿不到企业控制权了,还不如一起卖了,干脆利落。
夏景行看似不经意的各种询问,其实是在搜集各种有用线索。
而能否达到压低收购成本的目的,密码就藏在这些线索之中。
“我听说苹果iPod找不到合适电池,在04年的时候找上了你们,向你们下了1800万个订单?”
曾群点头,“对,我们和美国的苹果公司有不错的合作关系。”
此时苹果手机还没横空出世,所谓的“果链”也没以后那么叼,苹果也仅仅只是ATL大客户之一。
除了苹果,ATL还为DVD、蓝牙耳机、手机等众多消费电子厂商提供电池。
所以眼下尽管已经抱上了苹果的大腿,ATL在估值上面也享受不了什么溢价。
几个铁憨憨的投资机构此时嚷着要退出,跟卖掉企鹅股份的李泽楷也没什么区别。
确定苹果产业链无法成为ATL估值体系的重要砝码后,夏景行放心了不少。
目前所虑,就是TDK集团如何看待ATL这家公司了,在曰本人心目中,这家电池公司价值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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