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各方带来的人手中,已经逃得七七八八,初略估计已有近八千人逃离了部队。”
青竹驾马来到了李丹青的身侧,在他的身旁轻声言道。
虽然她已经压低了声音,但这话,还是不免传到了身旁众人的耳中。
众人的脸色各异,大都都有些难看,其中以那位龙山武馆馆主岳逢春尤为甚之。
“李侯爷,是岳某御下无方,战前失职,请侯爷责罚。”岳逢春咬着牙迟疑了一会,但还是在这时走上前,朝着李丹青拱手一拜,如此说道。
此言一出,一旁的众人也是脸色难看,岳凝霜更是神情紧张,她平日里跟着刘言真,两个小妮子嬉嬉闹闹,性子跳脱不假,但却并非刁蛮胡闹之人,也明白这大敌当前,军令如山的道理。虽然有些担忧自己父亲的处境,但终究没有在这时出声。
金家派来的几位嫡系也是神情有恙,此番前来助阵的众人中,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游勇以外,来人最多的便是曲玉曲栀姐妹父亲曲棉的古羊门、刘自在的黑水军,紧跟着的就是岳逢春带来的三千门徒,以及金家十余位嫡系分别带来武行以及镖局人手,估摸在一起也有近五千人。
而此番叛逃之人中,就数这岳逢春与金家带来共计八千人最为严重,有大半数都在这时脱离了部队一去无影。
金家众人见状,也只能走上前来同样朝着李丹青言道:“我等御下无方,请侯爷责罚。”
李丹青却摆了摆手:“此事非诸位之责,实乃我这个院长的责任。”
“嗯?”这话出口众人不免一愣。
“我本以为,这幽云人怎么也得等到秋后才会出兵,却不想他们不知在哪里弄来了粮草,竟然比预想中提前了两个月动手。几万大军根本没有时间去磨合训练,便被硬生生拉上了战场,他们的心头没底,要逃也是自然的事情。”李丹青这样说道,神情与语气都出奇的平静,让人一时间难以去捉摸他心头的喜怒。
众人还未回过味来,李丹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好在,我尚且未有将诸位的户籍调到军部,就算他们此刻逃了,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大碍,更不会为他们日后的生活招来麻烦。”
这话出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丹青的目光忽然在金家那十余位嫡系的身上一一扫过。
与他所料无几的一般,那几位金家的嫡系顿时脸色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神情愈发难看。
金家所经营的阙圭商会,在整个北境都颇有威望,所覆盖的地域与涉及的产业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金流香的父亲金满仓如今虽然握着商会应水、蓝山、燕马三郡商会的权柄,但在整个阙圭商会中却只能排到四把手的位置,由此大抵可见阙圭商会的势力之大。
而此番金家虽然给大风院带来的五千人手,但却偏偏分成了十余波,分别由一位或者两位金家嫡系中的年轻人领头,他们背后打着什么算盘李丹青一眼便知——金家虽然可称富可敌国,但想要进入朝堂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番对幽云的战事,李丹青受了朝廷的封赏,他们带着十余位嫡系前来助阵,功成功败,都能混得一份功绩,只要进入了朝堂,以金家的财力,想要将自己的嫡系推上高位可算不得什么难事。
这世上事本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李丹青绝不是那种眼底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想要在他李丹青的手下出工不出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与李丹青所料的相差无几,随着他的这番话出口,那几位金家嫡系的心头打起了鼓,没有录入军籍,就意味着他们想要混到军功的计划落了空。加上此刻李丹青治军无方,此行本就凶多吉少,倒不如……
这样的念头一起,众人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当下便有人言道:“侯爷仁德不假,但我们却不能容忍这些临阵脱逃之辈,还请侯爷先行上路,我们去将那些逃兵捉拿归案,随后便快马追上侯爷!”
这话说得是义正言辞,可心底打着些什么主意,明眼人都清楚无比。
李丹青眯起了眼睛看了那几人一眼,道:“诸位若是真有此意,那就去吧。”
众人闻言心头一喜,当下也不敢逗留,赶忙朝着李丹青辞别,然后快马加鞭的离去,那副急切的模样,好似生怕李丹青反悔一般。
转眼,金家派来的众多嫡系,也就只余下的一人在场。
此人唤作金泰山,年纪二十五六,生得国字脸,浓眉大眼,人高马大,器宇轩昂,用李世子的话说,那就是颇有卖相。
李丹青听金流香提及过此人,虽然是金家嫡系所出,但父辈死得早,在家中颇受排挤,但难得的是,此人也算发愤图强,靠自己的本事,在这金家的波澜诡谲中谋得了一席之位。
“怎么?这位少爷不打算跟你的同族们一起去捉拿那些逃兵?”李丹青笑着看向金泰山问道。
金泰山面露鄙夷之色的瞟了一眼,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得没影的同族,言道:“非同路人,就不同行了。”
“这话说得好。”李丹青笑着赞许道:“还有没有人要去捉拿的逃兵的,若是没有咱们就上路了,再往前走,不出百里,可就到了红鱼城,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李丹青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其余众人语气低沉的问道。
众人的心头一凛,莫名的觉得此刻的李丹青似乎周身弥漫着一股与以往不同的气息。他们说不出就里,但却在那股气息下暗觉心头发怵。
见众人静默无声,李丹青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言道:“既如此,那咱们就继续上路吧。”
说罢李丹青一扬马鞭,便在这时领着大军再次朝着红鱼城的方向前进。
……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大都面色古怪,有些闹不明白李丹青这么放任大军逃逸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般举动无论怎么看都无益于前方的战事,甚至会动摇军心。
难不成这李世子当真是传言中那般的愚笨之辈?不了解李丹青众人此刻不免心头打鼓,暗暗怀疑投奔李丹青到底是不是明智之选。
“我说老曲啊,你知道这李世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岳逢春在这时凑到了一旁那古羊门的门主,曲棉的身旁,低声问道。
岳逢春是龙山武馆的馆主,曲棉是古羊门的门主,二人在这应水郡,除开当时的阳山以外,以及算是最大的两座宗门的宗主,彼此之前倒是有些来往,交情算不得太深,但对彼此的感官也还算不错。而都投奔到大风院,二人也时常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也算是熟络了起来。
“世子自有世子的想法,咱们跟着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更何况走到这一步,咱们不也没了退路了吗?”曲棉的年纪比岳逢春大出不少,如今已经五十出头,身形干瘦,面容刀削一般棱角分明,与生得五大三粗的岳逢春倒是对比鲜明。
岳逢春皱起了眉头,他苦笑道:“我这不是心底没底吗?话说我看你好像也不太着急,似乎对咱们这位院长很有信心。”
“谈不上有信心,只是古人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我们嘛,就投人不疑,疑人不投,更何况,我家曲玉曲栀两姑娘也不是傻子,做父亲的还是愿意相信他们的判断的。更何况,这应水郡除了这位李世子,好像也找不到其他人还愿意投身到对抗幽云的大战中,他舍得留下帮应水郡拼命,咱们还能要求些什么呢?”曲棉笑呵呵的言道。
岳逢春闻言愣了愣随即也面露苦笑:“这话倒也对。”
岳逢春说着,又侧头看了一眼曲棉身后的古羊门门徒,心头暗暗有些诧异:要说带来的人手中就数这曲棉门下古羊门门徒最多,足足六千余人,但奇怪的是这六千位门徒,竟然几乎没有任何一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叛逃,反倒是队形整齐的跟在黑水军的身后,起先岳逢春还未注意,但此刻看来,这几千号人步履齐整的架势丝毫不必精锐黑水军差。
“我说老曲啊,你家这些门徒倒是器宇轩昂啊?比我家那些小混蛋靠谱多了,话说前些日子你们古羊门不是才三千来号人吗?怎么这一个月不见就翻了一倍,而且我看他们这架势,训练有素啊!给我说说,你有什么诀窍调教这些小崽子?”岳逢春又凑上前来问道。
这话出口,曲棉的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
杀!
周围的密林中忽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喊杀声。
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密林中窜出,利箭爆射而来,当下便有上百人在措不及防之下,倒在了那袭来的利箭下。
众人的心头一紧,却见四面大群甲士从夜色中杀出,直直的攻杀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