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出了御史台,正在想王鉷呢,却又被人拦住。
仔细一看,就是一愣。
那个来自蜀地的胖子。
“高御史留步,小人姓张,来自蜀中……
实不相瞒,灞水码头那一艘蜀地商行的商船,就是小人名下的产业……
刚才高御史想必是见过王大夫了吧?
能够顺利结案,不再牵扯小人,实乃是高御史您高抬贵手!
小人就此谢过!”
说完,就连连作揖。
高明一听,这才明白,我说这胖子怎么从平康坊门口就蹲着我,身边还带着御史台传信的吏员,原来是走通了王鉷的关系,要及早结案,好把他名下的蜀地商行给摘出去啊……
说实话,高明对这个案子能不能牵扯到蜀地商行,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仔细想想,都觉得这胖子也听倒霉的。
不远千里从蜀中到关中来贩货,一路上接受各地官府的盘剥不算,在要伺候好沿途的这些牛鬼蛇神,结果到了灞水码头,就因为自己偷了个懒,想去平康坊放松放松,一眼没盯住,就被灞水帮找上了门,一来二去,不慎失火,引发了大火烧毁了漕粮……
这要是如实地把起因原原本本地报上去,恐怕官府一出面,先得治他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说不好还要把昨夜失火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他一个小小的蜀地商贾,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身死族灭就在眼前啊……
高明虽然看不上这个胖子,但是也跟他没仇,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
而且通过这件事情,高明发现这胖子也不简单,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危险,然后马上就付诸行动,也不知道磕了多少头送了多少礼,才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请动了御史大夫王鉷,为他一个小小的蜀地商贾站台……怪不得胆敢从蜀地派到长安来做买卖,就这份决断,就非常人能及。
不过呢,要是仅仅如此,高明也不会高看这胖子一样。
他从九岁就跟在谢直的身边,又亲自在天下盐铁使府缉私营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需要当场决断的事情,见得过了,能够当场下决断的人,也认识得多了。
仅仅“决断”二字,还不足以让高明正视,真正让他感兴趣的,这胖子不但有“决断”,还能通过“决断”把事情做成,这个就不简单了。
“不必如此……
能够结案,全是王鉷王大夫的看顾,你要是谢的话,就谢谢王大夫去吧……
至于我……”
高明眯起狭长的眼睛,看向张胖子。
“……我倒是比较感兴趣,你和王大夫,是什么关系?
能够说动王大夫为你结案……是有亲,还是有故?”
张胖子一听,嘿嘿一笑,面有得色,嘴上却故作矜持地谦虚。
“不敢当,不敢当……
小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蜀地商贾,哪里有资格和王大夫沾亲带故……
不过呢……要是说关系,也算是有点……”
张胖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地嘴角上扬,颇为得意,仿佛自己和堂堂御史大夫“有点关系”,是足以夸耀的,并且他自己深深地以此为荣。
结果……
迎上的,却是高明狭长双眼之中的寒光!
张胖子一激灵,顿时清醒了,片刻之间就吓出来一声的冷汗。
他这才想起来,他面前的这位高明高光卿,可不是国朝那种普普通通的监察御史,人家也是有跟脚的!
真要是论起来跟脚,满大唐都加一块,还真没有几个有资格说自家靠山比他硬实的!
大名鼎鼎的汜水侯,“淮南王”谢直谢三郎,谁不知道!?
连天子都害怕的主儿,谁敢给人家的开山大弟子脸色看!?
别说自己仅仅和王鉷王大夫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就算是他是王鉷的亲儿子,在高明面前,也不见得能把架子端起来!
再说了,人家高明高御史,本身也是个狠人,就算不去考虑他本身的跟脚,就是他自己,也不是张胖子一个小小的蜀地商贾能够招惹的,九岁上殿直斥权相,开元朝六年一出的进士及第,调任监察御史之后,铁面无私明镜高悬,查案、办案、审案颇有“大唐办案小能手”的风采,人称“白面谢三郎”!
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
自己这是大难得脱之后,自己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吗?
一念至此,张胖子彻底消停了。
再仔细看高明高御史,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白皙的脸庞稍稍一板,在监察御史的威严之中,怎么还带着一丝瘆人的气息了呢?
张胖子费劲巴拉地咽了一口口水,在一张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赶紧说道:
“不敢向高御史隐瞒……
小人其实……并不认识王鉷王大夫……”
高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等着他自己说下去,张胖子一看,得,合盘托出吧,刚才还好好的,现在高御史眼睛一眯,愣是让自己一丝一毫也不敢隐瞒了。
“小人刚才说的是实话,小人真不认识王鉷王大夫,至于关系,也确实有点,却也不是小人的关系……
怎么说呢?
小人这一次从蜀中向长安贩卖毛竹,乃是接了长安东市邢记商行的订单……
真正跟王鉷王大夫有关系的,乃是邢记商行的东家,邢縡。
据小人得到的消息,邢縡刑东家,和王鉷王大夫的弟弟,王銲,乃是棋友,交情莫逆……
这一次小人大难得脱,乃是走了邢縡刑东家的门路……”
高明一听,明白了。
据他所知,王鉷还真有个弟弟,叫做王銲,两人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据说,王鉷乃是他父亲的妾氏所生,小时候呢,颇不得王家人的欢心,别说王氏族人,就是王家部曲,对王鉷这个妾生子,也就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而已,实际上,还真有点看不起他。
而王銲呢,确实王鉷父亲的正妻所生,按道理说,乃是当之无愧的嫡亲公子,在王家之中,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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