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掌柜闻言,顿时大喜。
转向侯胜,满脸兴奋,说道:
“来了!哈哈哈……来了!
“蒋常,我听说,尚仪局的张公公,一直对你不错?”
在三人开始点验嫣红色细纱的时候,在刘二掌柜和刘管事意味难明的目光之中,小猴子转向了他,问了一个好像不相干的问题。
果然!
他和小侯胜从小一起长大,还不知道这小子什么底子吗?一看他笑得跟小狐狸一样,就知道他没憋好,况且,以他对小猴子的了解,他也不信小猴子能如此大度。
他们迷糊,蒋常可不迷糊。
三人迷迷糊糊地领命而去。
小侯胜却不给他们多想的机会,正好刘家商队的人已经把嫣红色细纱搬进了屋子之中,小侯胜便嘿嘿一笑,“都去干活吧,早弄完,早回宫……”
这一句话,都给三人弄懵了,这位侯胜侯公公,别看年纪小,原来这么大度呢?
“一会儿,你们就正常点验,千万别以咱家和那位刘管事的恩怨为怀……”
结果,却没有想到,小猴子嘿嘿一乐,说出一句让他们三个面面相觑的话来。
他们三个都是宫中尚仪局出,这回跟着小猴子出宫办差,一切都以小猴子马首是瞻,刚才三人都在点验京兆刘氏商行的其他品类细纱,却也将小猴子、刘二掌柜、刘管事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们都是在宫城中摸爬滚打了多少年的老人了,哪里还听不出来其中的火药味?现在被小猴子叫到边,以为小猴子要对他们三个“面授机宜”呢……
至于小猴子,点手叫过来随行的其他三位宦官。
刘二掌柜安排人过来收拾自家的细纱,将经过点验的其他颜色细纱开始装车,准备让小猴子等人回宫的时候,就直接带走。
刘掌柜吩咐商队的伙计,先把嫣红色细纱卸车,然后搬进屋子里面。
三人议定,各自吩咐。
就这么说定了吧!”
既然今天小公公在此,你老刘有对货物如此信心,我刘二又何乐而不为!?
反正我京兆刘家从你洛阳刘家采买了细纱,就是要供给工程,就算我亲自点验一番,也是如此!
“好!老刘你这是硬气!
不过,刘二掌柜也懒得管他了。
你老刘走惯了长安洛阳这条线路,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怎么还能让一个十多岁不到二十岁的小宦官用话住!?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这位小公公如此作为,根本就是要故意找事,至于说什么合格不合格的,就是要用话拿你,等把你问瓷实了,他才好放手施为!
刘二掌柜心中也开始有点气了,你这老刘,真是不懂事!
小猴子笑得跟个小狐狸一样,依旧没有说话,反而把目光转向了刘二掌柜。
你想验看,直接验看,但凡出现不合格,都算是我洛阳刘家的!”
我家细纱独步天下!断然没有不合适的可能!
“不用如此麻烦!
刘二掌柜听了一惊,刚想说话,却不想边的刘管事竟然直接开口了。
这里面有可能涉及到了众多损失,你们两家,可要自己分配清楚,咱家是不管的……”
咱家负责出宫采买,可就不能要了!
“如果货物符合要求的话……
小猴子一句“但是”出口,双目之中精光一闪,瞥了他边的洛阳刘管事一眼,这才说道:
但是!”
小猴子一笑,“区别倒是不大,如果货物一点问题没有,自然不用你刘氏商行再搬来倒去的,直接给我搬进宫城就行……
“这个……”刘二掌柜一听,愣是没敢接话,反而多问了一句,“这两者之间,可有什么区别不成?”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他的这些货,是你自己验看完毕之后,再交给我们验看,还是让我们直接验看?”
不过也不必瞒你,天子返京在即,宫城中正在修缮,时间紧,任务重,只能事出从权……
“刘掌柜,按理说,他送过来的货物,都是送给你长安东市刘氏商行的,你们应该先入库,然后才卖给咱家,让咱家带回宫城之中……
小猴子嘿嘿一笑,没理他,却转向了刘二掌柜。
倒是洛阳来的这位刘掌柜,果然硬气,也不知道他是要破罐子破摔,还是对咱家的货物信心十足,一听这话,双眼一番,“验货就验货,我家嫣红细纱,全大唐就没有说不好的!”
不过呢,看了小猴子如今的表现,再想想他刚才的态度,刘二掌柜对一会儿的“验货”并不看好。
话是没错,你买了别人的东西,好坏的,你自己负责,这是进货,可是你要是想把这些货再卖出去,这是卖货,怎么也得让卖货之人点验一番才是,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不能说你自己看着不错就行了,谁家买卖也不能那么做。
刘二掌柜一听,心里就是一突突。
既然赶到一起了,你们就卸车去吧,把嫣红色细纱都搬进来,也让咱家验验货……”
咱家就管送到宫里的嫣红色细纱!
“你们要了他们多少货,咱家管不着。
刘二掌柜闻言就是一喜,有这话就行,管你们什么恩怨呢,只要别耽误了我刘家的买卖就成,他刚要接话,却不想小猴子侯胜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他继续说道:
正好,我一次把清单上需要的所有细纱都带回宫去……”
嫣红色细纱到了?
“哦?
小猴子终于有了动静。
“……这回我们刘家商行采买嫣红色细纱,就是委托了洛阳刘家,这不,刘管事不辞辛苦地给送过来了……”
刘二掌柜一边介绍一边仔细观察小猴子的表,只见他冷笑连连,一言不发,就这么冷冷盯着边的刘管事,这还有啥不明白的?这是双方积怨已深,说啥都没用了,不过他还是说道:
那个……我来为小公公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洛阳来的刘管事,乃是洛阳巨富刘普会刘县尉的门人,一直以来就是负责大路驿上的商队往来,跟咱们刘家合作也很多年了……”
小公公这是从哪说起的?这里面……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呃……
刘二掌柜的,一看,也有点傻眼,小侯胜言语之中的怒气,他又如何听不出来?看了看小侯胜又看了看刘家商队的的刘管事,他的心中一苦,却也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开口说道:
刘管事一下子就傻眼了,背后论人是非,本来就是小人行径,还被人家当场抓包,更是尴尬,尤其和这位“小畜生”之间,还有其他的“渊源”呢?
小猴子冷声开口,言语之中毫无起伏,但是越是这种平静,越能让人家听出来言语之中的暴怒。
“小心什么?来,说说,也让我这个小畜生听听,以后留点神……”
等刘二掌柜和刘管事进门的时候,小猴子的一张脸,早就黑如锅底,任凭谁被人家左一个“小畜生”右一个“小畜生”地谩骂,脸色都好不到哪去,更何况他和这位刘管事之间,还有那么深的“渊源”呢?
结果,误会了长安东市这家刘家,此刘家非彼刘家,不过小猴子现在也才知道,两个“刘家”竟然是联络多年的合作伙伴,也不算是完全的误会!
心中窝火,就冲着这位洛阳刘普会旗下的刘氏商队的刘管事去就行,他不但曾经想死自己,还他么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地教训自己来着!
能活命,要感谢谢三郎!
这事,他做的不对。
这么一想,小猴子就把逻辑捋顺了。
如果谢三郎一心拿他小猴子立规矩的话,别说一个商队管事,一个临都驿的驿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谢三郎也就是先砍了再说!
真正饶了他命的,不是他刘管事,也不是说了好话的刘驿长,而是汜水谢三郎!
后来,在某一个瞬间,小猴子想明白了!
事后小猴子也曾经反省过自己,人家毕竟也把银条子收了回去,终究没有赶尽杀绝,自己心中还窝了一股火,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这才是真正让小猴子生气的地方!
就算是你刘管事,在临都驿刘驿长的劝解下,“勉为其难”的收回了你自己送去出的贿赂,从客观上帮助小猴子保住了命,但是,在接过银条子的时候,你甩那些闲话干啥,什么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什么要不是谢三郎如何,刘驿长如何,我一定要弄死你之类的?
还不是想起了临都驿的那一幕?
为啥小猴子一到东市,一看到“刘氏商行”的牌匾就怒从心头起?
如果说小猴子是依仗着天子的威名鱼地方的话,那么,当时的那种况下,你这位刘管事,是不是也是依仗着谢三郎的威名,要“胡作非为”!?
在这种况下,你不接银条子,非要死小猴子?
但是,谢三郎之所以能够饶过他,不仅仅是因为什么看他可怜,也不仅仅是因为不能“不教而诛”,而是归根结底一句话,小猴子罪不至死!
这事真正说起来,也是小猴子不对。
是,小猴子依仗着天子的威名,打着李老三的旗号,出宫之后有点恣意妄为,也不过收了你两条银条子,还是你主动塞到人家衣袖里面的,他又没有主动索要,说什么不给就一定如何之类的威胁……
尤其是在人家临都驿的刘驿长已经接过了金条子,客观上已经“原谅了”小猴子的况下,这么一对比,更显得这位刘管事的态度……
这是要死小猴子啊!?
这是啥意思!?
你刘管事不接这两根银条子?
结果……
当时啥况!?谢直就因为这两根银条子、一根金条子,要当场斩杀小猴子,后来看他可怜,这才让小猴子祈求“事主”的原谅,并且明言,要是“事主”不放话,还是不能饶过他。
可偏偏就是这位刘家商队的刘管事,不接银条子!
刘驿长还好说,一根金条子就收了回去,还留下一句“以后小公公路过临都驿,还有美酒奉上”……
之所以结仇,就是谢直当时有心放过小猴子的时候,让他向“事主”,也就是刘家商队的刘管事和临都驿刘驿长,向他们祈求原谅。
被汜水谢三郎亲眼看在眼里,也不算仇……
贿赂了两根银条子,不算仇……
真正算起来,这位“刘管事”可是跟小猴子侯胜有深仇大恨啊——
这位“老刘”,赫然就是洛阳刘普会刘家商队的管事,曾经在谢直等人出京的时候,恰巧也在临都驿歇脚、同样准备前往长安城!
因为“小畜生”就在屋里坐着呢!
为啥?
“老刘”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进了刘氏商行。
“刘二哥,怎么没有啊?你是不知道……嗨,算了,你做得是宫中的买卖,我老刘就不多嘴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老哥一句,那个小畜生就是宫中人,你以后见了,还是要小心……”
“哦?有这等事?来来来,进屋说,进屋说……”
这不,连来带去的,一天半、两天的时间就耽误没了……”
因为同路的关系,咱老刘实在是不想和那个小畜生再碰面,就带着商队又等了一天时间……
因为他就耽误了半天!
“哦,多谢刘二哥关心,路上倒是还好,就是临出发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小畜生!
难道路上有啥不顺利?”
不过老刘,这一回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昨天就到的吗,怎么还晚了两天?
“货没事?那就好……
刘二掌柜到底是个专业的掌柜,商家模式玩得纯熟,见面了,客气一句之后,马上就询问货物的况,听到货物没事之后,这才开始关心所谓的“合作伙伴”。
“带来了,带来了,刘二哥放心啊,您特意交代的,咱们这趟就算别的不送,嫣红色细纱也得给您送过来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上一回采购的那批嫣红色细纱,这一回带来了吧?”
“刘二哥但放宽心,货物一切都好……”
“老刘,怎么回事!?可是路上不顺利不成!?货物怎么样?”
于此同时,小侯胜和蒋常,也听到了刘二掌柜和商队刘管事之间的对话。
两名小时候的好朋友,不由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兴奋。
一边的蒋常也同样兴奋,小侯胜立了功,他也与有荣焉,更不用说这一次还是他亲自陪着小侯胜一同出宫办差,这样的经历回去一炫耀,说不定长安镇守宫城的王公公一高兴,以后也能多多给他出宫办差的机会,这多好,挣钱是一方面,出宫办差总有一份体面,怎么着也得比在宫中洒扫伺候要强多了吧?
小侯胜也不以为忤,还真是赶巧了,倒也是好事,出宫一趟,直接把所有细纱都拉回宫城,就算镇守太监王公公,无论如何也要夸耀一番才是。
说完之后,竟然一脸兴奋地迎了出去。
正好小公公您也在,老刘这一来,正好把您清单上的货物补齐!”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小公公,这位就是我们时常合作的商队管事,也姓刘,前订购的那一批嫣红色细纱,正是从他家采买的!
“昂,是不错啊……”
蒋常垫话之后,只见小猴子突然面露悲戚。
“真要是说起来,张公公,他,他,他……可是死得太冤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