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宅。
杜九郎今天沐休在家。
按照家里正妻和宠妾的意思,最好能出城游玩一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自从洛阳粮案爆发以来,整整三个多月,杜九郎过得魂不守舍,那叫一个战战兢兢,恨不得连睡觉都在想着如何脱,哪有心思陪自家的正妻和宠妾?
杜九郎问了一句。
杜九郎和刘普会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光芒四。
“启禀老爷,门外来了御史台的吏员,说是李大夫有事找您……”
就在此时,杜家看门人突然进入偏厅。
杜九郎听了,连连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说不定能救下这位幽州偏将安禄山。
可是,天子偏偏传召了史思明,那就说明,天子对这个结果有异议!”
如果是传召参与三堂会审的任何一位,那就是对审问的细节有疑问……
天子之所以要叫人进入宫城,就是对这个结果有想法。
“天子如果认可了三堂会审的结果,直接朱笔御批即可!
刘普会立刻点头。
“不错!”
“……天子对三堂会审的结果有异议!”
不等刘普会说完,杜九郎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想必……”
而且,天子不传召他人,却独独把他叫进了宫城之内……
“不错,史思明也是幽州的偏将,他和安禄山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
刘普会重重地一点头,双眼之中满是亮光。
“刘县尉,您是说……?”
杜九郎听了就是一愣,随即心中有所猜测,开口问道:
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一次护送安禄山偏将前来洛阳的史思明,刚刚被天子召进宫城……”
哈哈……无妨,左右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没有关系,说不定后还有地方需要你相助一二……
怎么?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九郎,为何言又止!?
却没想到,刘普会倒是梦当回事,嘿嘿一笑,说道:
杜九郎特别好奇,就准备问问,刚要开口,却突然闭上了嘴巴,不合适,这是人家刘普会的其他路子,他杜九郎不但没有把事办了,等人家有了新路子解决,还上赶着去打听,那就完全是不知进退、不懂分寸了。
却没想到,刘普会在这种况下,竟然还能救他命……?
以杜九郎的见识,安禄山必死无疑!
这可跟没有审讯之前不一样,杜九郎之所以敢答应保他一命,就是想在三堂会审上面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安禄山背上这样的罪名,但是,因为谢直的出现,他功亏一篑,或者更确切地说,毫无用武之地,就被谢三郎把罪名给安禄山安上了,而且摁了一个瓷实。
刘普会这么说,杜九郎顿时就不会了,三堂会审都完事了,幽州偏将安禄山已经定罪了,足足三万边军全军覆没的罪名安在了他的脑袋上,这样的人,还能活命!?
“能否营救安偏将的消息!”
杜九郎一愣,“什么消息?”
刘普会嘿嘿一笑,“等消息!”
“那个,如果方便的话,杜某还是想问问,刘县尉这次来……?”
“刘县尉,不管原因如何,终归是杜某无能,才不能救了那位安偏将的命,您不怪罪,杜某已然感激涕零,实在不敢居功……”
一番感谢之后,杜九郎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杜九郎听了之后,感动得差点哭出声来,原来恩主刘普会,竟然是如此通达理吗?
“这件事没有办成,九郎你也不必挂念,说到底,全是汜水谢三郎一力捣乱所致……那天夜里,就在你这宅子的偏厅之中,他夤夜来访,九郎你硬生生地扛住了他的威……咱们都以为他已经没有办法进入三堂会审,谁能想到,他竟然走通了大理寺袁少卿和政事堂的路子,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大理寺……说实话,出乎预料,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所以,这一次,你杜九郎没有救下安禄山,非战之过……”
“你告辞的时候,我都没有来得及送送你,是刘某失礼了,这样吧,等这件事过去,刘某好好置办一桌酒席,给九郎赔罪啊……”
“九郎啊,上一次我满心都在想如何解决这件事,对你多有怠慢,莫要见怪哈……”
而且让杜九郎非常意外的是,刘普会进门之后,竟然很是客气。
这就走不了了啊。
结果,刘普会竟然在这天上门来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顿,就准备在沐休这天出去拜佛了。
杜九郎仔细想了想谢直的过往,咱还是老实点吧,省得求了佛之后被反……只要能离这位“大爷”远点,比什么都强!
至于能不能求佛祖把谢三郎收拾一顿,杜九郎想都没有想过,他可是听过别人说过,像谢三郎这样的,都是命格极硬的主儿,你跟他犯冲,一个弄不好,指不定谁把谁伤了。
你就看看吧,自家的第一人恩主,洛阳粮商总会的林会长,被谢三郎掀开了洛阳粮案,林会长被抄家砍头,第二任恩主,刘普会,刚刚交代了他一件事,本来容易的,结果被谢三郎一顿祸祸,变了个稀碎,全毁了……
说实话,杜九郎也是有点心灰意赖,他甚至也有点想,还真是不是应该出去好好拜拜佛,不求别的,只求离汜水谢三郎远点…….
杜九郎一见,心中惴惴不安,却也无言以对,终究是他没把事办成,得嘞,既然刘普会现在不想搭理他,咱就撤吧……至于如何抱大腿,只能后再找机会了……
刘普会一听这结果,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仔细询问了三堂会审的种种细节,随后就一言不发了。
事实上,那一天的三堂会审结束了,杜九郎除了大理寺,根本就没回家,直接找到了刘府,向刘普会通报了这场三堂会审的结果。
但是不去也不成啊,这就跟许愿还愿一样,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办事,办成办不成的,都得跟人家说一声,办成了,皆大欢喜,办不成,及时通报,万一人家还有别的途径成事呢?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杜九郎把这事儿办了一个稀碎,这让他如何面对刘普会?
他还不得不在大理寺上报的奏折上副署名字,因为他这个代表御史台参加三堂会审的监察御史,根本从程序上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想不签字也不行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堂会审的结果出来了——安禄山,判斩!
可惜,这所谓的“表现好”,也就是相对于那“两幅画”,在直面谢三郎的时候,人家谢三郎只不过摇了摇头,就算把他给对付过去了……
最起码,杜九郎作为代表御史台参加三堂会审的监察御史,还真对审问的流程提出了质疑——安禄山说你跟他有仇,谢三郎,你说清楚,你们之间有没有恩怨,要是有的话,就不能让你参与这场三堂会审了!
说实话,你别看杜九郎一进大理寺就不招人待见,但是真正说到在这场三堂会审之中的表现,还真比那“两幅画”要好。
人家张侍郎也是堂堂的四品朝官,更是大理寺少卿袁仁敬通过政事堂亲自请来的“军事专家”,整个一场会审,就说了半句话“要是这么说的话……”,然后就被谢三郎把话头给抢过去了,兵书、公文、军事理论,一连三问,得人家张侍郎连着点了三次头,然后就跟刑部的那位刘侍郎一个待遇了,被当做一幅画,给挂起来了……
不过他还好,也就是没啥存在感而已,要是说憋屈的话,非兵部张侍郎莫属。
至于刑部的那位刘侍郎,愣是一句话没说,三堂会审就完事了!说句不好听的,他来不来的,都不影响最终的结果,与其过来参加三堂会审,还不如送过来一副他自己的肖像画挂起来呢,反正也没他啥事,纯看着就行……
他作为“军事专家”参与三堂会审,一点都没找准自己的位置,好好的“军事专家”你就好好干呗,又没人跟你抢,他不,“军事专家”的活儿没干多少,倒是把主审官的活儿给包圆了——人家堂堂的大理寺少卿袁仁敬,在整个三堂会审之中,愣是没捞上说几句话,除了开始的时候确认了一下安禄山的份,剩下的,全看谢三郎的表演了。
这位如山一般雄壮的“关西大汉”,名叫谢直!
结果,现实就像一条关西大汉一样,抡圆了,一个大嘴巴,就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了。
这是“新恩主”交代的第一件事,杜九郎还想好好表现一番呢,在他看了,自己能够代表着御史台参加这场三堂会审,要想给安禄山折腾一个“法外开恩”,那还不是手抓把拿吗?
然后刘普会安排给杜九郎一件事,救幽州偏将安禄山的命!
事实上,杜九郎也是拿刘普会当做新的“恩主”对待的。
人家刘普会不但把他从洛阳粮案的悬案之中拉了出来,还向他表达的足够的善意,就差撩开前襟,直接把大腿亮给他、让他抱了。
简单,事没办成!
为啥?
其实……就算是刘普会不上门,他今天也有点不好意思出去了……尤其在面对刘普会的时候,更加尴尬。
刘普会上门了!
但是,实在是走不开啊……
想去……
然后,今天沐休,杜九郎却放了她们鸽子。
所以,她们一提出沐休时节,一起出城游玩,杜九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再者说了,她们即便知道了自己如临深渊,却也想都没想地站在了自己的边,颇有点同生共死的慷慨,这个很难得啊,可别忘了那么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杜九郎的正妻和宠妾都没“飞”,别的不用多说,他杜九郎就得认下这份义。
咱也别说她们求神拜佛有了啥作用没有,即便没有,人家的出发点也是好的。
二来,正妻和宠妾这些子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心中感觉对她们很是亏欠啊……
一来,他自己也想放松一下。
事实上,她们一说,杜九郎就答应了。
这些子杜九郎固然战战兢兢的,他这一家子,尤其是正妻和宠妾,也没过上好子啊,一个个都把心拎到了嗓子眼上,生怕什么时候河南府的衙役就破门而入……现在一天云彩总算是散了,还不赶紧出去游玩一番,好好放松放松心,也派遣派遣这些子心头的霾。
二来,也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所以,既然求了神拜了佛,就要去还愿。
漫天神佛也是如此啊,你碰上过不去的坎儿了,找神仙也好,找菩萨也好,不管找谁,人家法力无边之下,保佑了你的平安,然后你就不搭理人家了?那人家神仙也好,佛祖也罢,下回再有事,还能管你吗?当时不降下九天神雷劈碎了你,就是我佛慈悲了。
求神拜佛,许下心愿之后,心愿达成,你得还愿啊,崩说漫天神佛了,就是普通朋友接触,你找人家帮忙,人家把事给你办了,完事之后,你不也得说声谢谢去?要不然下回谁还给你帮忙?
一来,还愿。
等她们冷静下来之后,就开始撺掇杜九郎等到沐休的时候,出城游玩一番。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终于过去了!
无论是杜九郎的正妻,还是他的宠妾,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喜极而泣。
结果,也不知道是上天的哪路神仙帮忙,还真让杜九郎有惊无险了。
也是她们都多多少少算是懂事,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知道自家老爷,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一个不慎就有命丧黄泉的可能,她们也不敢闹腾,不但不闹腾,还得想尽办法曲意逢迎,只不过希望杜九郎能够在家享受片刻的安宁而已,私下里,她们不知道求了多少次神、拜了多少次佛,就盼着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此劫。
“哦?说了什么事了吗?”
杜家看门人摇摇头。
“没有具体细说,只说是和前几天的三堂会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