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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蛇?这都是什么啊!?

    杜九郎一进门就铁青这一张脸,一看就是找事来的,向着谢家兄弟拱了拱手,完成了最基本的礼貌之后,竟然也不寒暄,直接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抓捕林会长?”

    谢直老神在在地坐着,行礼过后,招呼小义上茶、拿点心、上瓜子等零食,一副要长谈的架势,然后张嘴一句话,差点把杜九郎噎出去一溜跟头。

    “你管得着吗!?”

    杜九郎听了,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伸手指着谢直,“你……你……你……”,你了半天,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谢直见状,冷哼一声,低头喝茶,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谢直为什么这样?因为他有底!

    底气从哪来?

    御史台!

    御史台跟朝廷的其他部门可不一样,其他部门吧,都是大唐三省六部的缩影,说是三权分立可能不太恰当,但是基本的意思都差不多,有专门制定规章制度的权力,有专门执行的权力,还有专门负责检查监督的权力。

    比如朝堂三省六部,中书省制定战略,尚书省来战术执行,门下省专门负责监督。

    再比如州府,刺史负责制定战略,各曹参军负责战术执行,录事参军负责监督

    又比如县衙,县令负责根据州府的命令制定战略意图,县尉来执行,主薄或者县丞来负责监督。

    其他的行政部门基本也是这个套路,虽然具体的细节多少有些差异,但是总体的套路都是一定的,这就相当于朝廷把创建了一个部门管理模型,然后用这个模型套在每一个独立的行政部门上,直白来说就是打圈套小圈,但是每一个圈圈的内部规则都是一样的。

    但是,在大唐的这套行政体制中,唯有御史台是个例外。

    就执掌来说,监察百官。

    这个工作范围有有点意思了,你是御史,你监察百官,有了结果怎么办?

    两种可能。

    其一,找他领导,让他的领导好好管管。

    其二,找自己的领导,把这件事情回报给自己的领导,让自己的领导去根据实际情况处理。

    御史台层级一共是五级,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

    这里面谁是你的领导?

    一级一级上报吗?还是直接找御史台老大御史大夫?

    答案,是都不对!

    正缺答案是,天子!

    这也是为什么监察御史一个区区八品官都需要天子亲授的道理所在——你是天子的耳目!

    事实上,大唐御史台,是完全跳出了大唐官员体制的一个特殊存在,设立的根本目的,是为天子收集消息、监察百官的所在。

    欸,这个就有意思了,御史中丞可以直接向皇帝报告事情,监察御史也可以向皇帝报告事情……

    演变到了最后,就得出了大唐御史台之中一种比较奇葩的现象——各干各的!

    你是监察御史,负责监察刑部的工作,好,你就管刑部,别的部门不用你管,被人也不会觍着脸把手伸到刑部去。

    你是殿中侍御史,上了金銮殿,就负责朝会的会议几率,哪怕是御史台老大御史大夫,也可以想喷就喷,他不但不能收拾你,还得乖乖认罪。

    你是监察御史,只要御史台给了派了单独的任务,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说了算,需要的时候可以向御史台求援,你只要不开口,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最多是能够把你叫过去了解情况,却没有强硬的行政权力在指导你如何完成任务,当然,你要是完不成任务,人家就有处理你的资格了,但是,至少在你领受任务期间,他们没有处理你的权力。

    谢直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啊,河阴县漕船被劫一案,已经到了他的手上,把黑衣悍匪一网打尽,却独独跑了匪首何帮主,严格来说,谢直身上的这个独立案件还没有查完,他回到洛阳去御史台和李尚隐又取得了“继续追查”的权力,那是人家谢直懂事,作为新人给名义上的领导面子,要是犯浑的话,他就不搭理李尚隐,照样还是可以继续追查下去,李尚隐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能多说什么。

    人家可是御史台的老大,尚且如此,你杜九郎一个新晋的监察御史,有什么资格对谢直的对立人物指手划脚?

    谢直给他一句话顶回去都是客气的,这要是想往大了闹,薅着杜九郎脖领子去御史台,连李尚隐都得嫌杜九郎多事!

    “你为什么抓林会长?”

    面对这样的问题,谢直能直接以一句“你管得着吗”顶回去,就是因为杜九郎犯了忌讳!

    杜九郎也没有想到谢直这么不给面子,见面刚说了一句话就有谈崩的趋势,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那句话确实不地道,强压了心头的怒火,对着谢直就是一声冷笑:

    “好,好,好,果然汜水谢三郎,当河南县尉的时候就硬气,现在身为监察御史,更加硬气,怪不得李大夫亲自向天子建言,汜水谢三郎果然是我大唐的第一御史。

    你的案子,除了天子,谁都管不着你,自然我区区杜九郎也管不到。

    不过,杜某也是监察御史!身负风闻奏事、监察百官的职责!

    我听说你谢三郎仅仅凭借在押囚犯的一面之词,就悍然抓捕了洛阳粮商总会的林会长,致使洛阳粮商人心惶惶。

    故此,我身为监察御史,看在同僚的情分上才过府问上一问。

    谢三郎既然如此硬气,自然懒得回应我杜九郎了。

    好,算我多事!

    不过杜某看在同处御史台的份上,还要多说一句,如果粮商人心惶惶,最终造成洛阳粮价不稳的话……谢三郎,咱们就金銮殿上见!

    到了那个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面对天子,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谢直特别不待见地撇了撇嘴,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对身边的谢二胖子一声轻笑。

    “二哥,看见没,这就是我在御史台的同僚……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了一个‘大唐第一御史’的名头出来……

    不过看见这位杜九郎,我就知道了,要是御史台都是这样的废物,我恐怕还真得当仁不让……”

    谢正听得脸都红了,兄弟,咱不这么自己夸自己行不?我都替你害臊!

    杜九郎干脆气得眼前发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再说下去必然是自取其辱。

    谢直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什么玩意儿啊!?

    谢二胖子倒是心中一动。

    “三郎,你刚才说要引蛇出洞,难道……就是他……?”

    谢直听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杜九郎不是吧,可是他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说他是吧,但是这水平……实在有点对不起观众,要是林会长身后都是这样的货色,谢直倒是省心了……

    就在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的时候,二叔谢璞下值归来,问了家仆谢直的所在,连官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谢璞一进偏厅,谢二胖子就吓了一跳,屁股上跟装了弹簧一样,噌的一声就站起来了,一脸慌乱,赶紧解释,“启禀父亲,今日孩儿跟着河南县戴捕头一起追寻王公子的踪迹,以此全同窗之义,如今也算是稍有头绪,因为涉事之人三弟曾经见过,这才前来和三弟了解一番,孩儿……”

    让谢二胖子意外的时候,二叔谢璞竟然没心情搭理他,瞥了他一眼之后,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谢直,还是一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这回连谢正也感觉到不对了,什么情况这是?

    谢直也懵啊,最近家里没事啊,别的……?我就抓了个林会长,准备打草惊蛇,跟二叔也没关系啊……

    谢直心中疑惑,便直接开口,“二叔,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哪想到,一句话出口,谢璞仿佛就像听到了世家最可笑的笑话,仰头大笑、声振寰宇。

    “哈哈哈……不妥当?有什么不妥当的!?那真是妥当得很啊……哈哈哈……”

    说完之后,竟然笑声不断。

    谢直兄弟俩面面相觑,这是……撒癔症了!?

    谢璞笑了半天之后,在缓缓停下笑声,脸上依旧笑容不减,对迷迷糊糊的谢家兄弟说道:

    “今天,河南府少尹严安之找到了我,他说要替杨士曹向我带句话……他说……哈哈哈……”

    说着,竟然再次大笑不止。

    谢直听了,却脸色一变。

    杨士曹?

    杨铦他爹,杨玉环的三叔?

    他找二叔谢璞干什么!?

    谢直初至洛阳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他二叔谢璞身为河南府法曹参军,杨玄璬身为河南府士曹参军,说是同僚吧,双方却水火不容,杨玄璬出身弘农杨氏,自然看不起谢璞这样的小门小户,谢璞明法出身,却也看不起杨玄璬这样尸位素餐之人,两人也不知道是八字不合还是怎么的,本来相互之间就有点不待见,结果在工作对接上也是磕磕碰碰,谢璞脾气多火爆了,着实落了杨玄璬的几回脸面,然后这仇就算结下了。

    后来随着谢直的崛起,汜水县收拾杨龟寿,洛阳城杨铦三吐血,这仇算是越来越大,到了最后,谢直几张大字报贴到河南县的八字墙上,不但气得杨铦吐血在床上躺了半年,连带着彻底毁了弘农杨氏一家女眷的声誉,单纯从结仇这个角度来说,谢直绝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二叔可是强多了……

    不过呢,把杨铦气吐血之后,谢直也在纳闷,杨玄璬干啥去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儿子吐血,就是弘农杨氏的脸面都被谢直扔在地上摩擦,他堂堂一个家主就不出面,还能怎么沉得住气呢?

    结果后来一打听,想多了,人家忙着呢,别忘了他的职位,士曹参军,主要就是管理百姓劳役、修桥补路这些事,从开元二十三年天子驻跸洛阳之后,又是兴建河阴仓,又是疏通通济渠的,还有一个堂堂宰相裴耀卿亲自挂帅监督,他一个河南府的士曹参军还不得被支应得团团转啊?

    据说,杨士曹都半年多没回家了……也就是说,谢直和杨家正式放对的时候,人家正在忙工作呢,实在没空……

    要是这么说起来,这还是谢直抵达洛阳城之后,第一次听闻到杨玄璬的消息……

    不过,谢直又开始纳闷了,以杨家和谢家这样的敌对关系,能有什么事情让谢璞高兴成这样?

    谢璞终于笑够了,喘着粗气对谢直说道:

    “严府尹帮着杨士曹带了个话,他想与我谢家结亲,指名道姓,说要把他杨家女儿嫁给你谢三郎!”

    谢直一听,脑子顿时翁了一下,一连串的人名出现在脑海之中。

    杨国忠、杨玉环、秦国夫人、虢国夫人、韩国夫人……

    就特么这帮坑爹的货!

    结亲!

    闹呢!?

    老杨家这帮人,堪称中国历史上最能坑人的一帮亲戚,无出其右者!

    谁敢跟他们结亲,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想都别想!

    谢直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谢璞为什么这么高兴了,谢杨两家水火不容,恨不得到了刺刀见红的程度了,杨家却主动提出要结亲,这是什么!?这是彻头彻尾的低头臣服!二叔谢璞据说上任河南府法曹参军以来,就没干过别的事儿,就跟杨玄璬别苗头了,现在杨家主动认输,他能不高兴吗?

    但是你高兴也不能拿我的终生幸福开玩笑啊?

    甚至不仅仅是谢直的终身幸福,这是拿着整个谢家的命运开玩笑!

    你想想,李老三贵为天子,娶了杨玉环,都没抗住老杨家这帮坑爹的亲戚,咱老谢家不过是汜水县一个豪强而已,咱这小身板能行吗?就算谢直再自负,也不敢拿老谢家跟皇族去比较啊!

    真要是娶了老杨家的姑娘,嘿,安史之乱爆发不爆发的,他不知道,他就知道,估计还没等安史之乱爆发呢,老谢家已经燃这帮坑爹亲戚坑得不要不要的了!

    此事,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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