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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首倡之人

    谢三郎有事相求?

    袁仁敬、梁升卿和王维对视一眼,都是不明所以,不过呢,他们的心中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为啥?

    只因为刚才谢直的气势太足了,一副要和张九龄吵起来的样子,看得三人一个个揪心不已。

    实打实地说,三人对谢直谢三郎的感观很好,从他进门开始,一言一行不仅仅让张九龄一次又一次地提高了对他的认识,三人同样也是如此,都是大唐朝的官员,谁还不愿意自家派系里面多出一个青年才俊啊,更何况这位年轻人不但机变,还能切实地解决问题,培养培养,说不定就是日后的一位名臣,这样的年轻人,谁不喜欢。

    可是呢,就因为给食盐定价的问题,他差点和张九龄吵起来,这就麻烦了,就算张九龄大度,他们也不能毫不掩饰地表现对谢直的看重了,要不然的话,人家张九龄一个派系首脑的面子往哪放?

    怪不得洛阳城里曾经有流言说谢三郎桀骜,如今看来,也不算空穴来风啊……

    好在,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至少谢直在严挺之的训斥之后,直接就像张九龄低头认错了。

    现在就更好了,谢三郎有事相求,虽然转折相当地生硬,不过也是放低了姿态。

    这是好事啊!

    他们这些大佬,谁还不明白点道理:求人办事,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那一点点小事,而是在表达一种亲近的姿态。

    谢直此举,起码说明这孩子心中没有怨恨,还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理想吗?

    他们还不真怕谢直找他们办事,怕的,却是谢直一时激愤之下,与他们渐行渐远,那才是真正的损失呢……

    严挺之自然也明白了这些道理,不由得冷哼一声,倒不是别的,主要是这转折实在是太生硬了,你刚才指着人家鼻子骂街,转过头来就求人办事,还“请张相无论如何都要答应在下”,这要是不知道前因后果,都得以为你小子是个神经病呢。

    张九龄也没想到谢直沉默半晌竟然说出这么一句,一时之间也有点懵,看待谢直的眼神很是复杂,他是真喜欢谢直这个小子,即便他当面顶撞了自己,在张九龄看来,也不过是少年人的锐气使然,两人想法不同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根本不知道朝堂之上的具体情况,这又怕什么?历练几年,说不定就是响当当的一代大唐栋梁。

    划重点,历练。

    没有历练,就没有大唐栋梁。

    想到这里,张九龄突然心中一动,谢直有事相求,他求的是什么?

    想想他的身份,张九龄恍然大悟,这孩子,还是奔着科举来的……也对,折桂三十枝啊,现在的年轻人,谁还不想有个进士出身?一念至此,张九龄心中晒笑,果然是个少年人,还真脱离不了声名利禄的牵绊……不过,答应他吗?哼,哪有那么容易,让你小子骂我!

    “三郎不必多说了,朝廷科举,自有章法。

    李昂不能阻拦你参加科举,是朝廷的章法。

    你也需要进场考试,出类拔萃,才能被点中进士,这要是朝廷的章法。

    张某身为中书令,所作所为,全是为了维护朝廷威严,自然做不出有损朝廷章法的事情来……

    开元二十三年的科考……你就去考吧……

    考中了,自然最好。

    考不中的话,也没什么,不过是你学问不精、时运不济而已,再历练历练,来年再考也就是了。

    你如果一心想要为官的话,也不算什么难事,有这一篇在,不管朝廷让谁来主持盐法改革,难道还能绕开你这个首倡之人么?

    不管是谁出使开府,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征辟你谢直谢三郎,以三郎之才,只要沉下心去个一二年时间,难道还不能用事功换一个官身吗?”

    谢直听了,嘴角直抽抽,这特么瞧不起谁呢!?我是为了“进士名额”求你吗!?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冬日清冷的空气进入胸膛,这才缓缓地吐了出来,这一进一出之间,带来了一丝丝凉意,也带走了胸中的一丝烦闷和狂躁。

    谢直双眼微眯,轻轻开口。

    “张相误会三郎了。

    进士名额,三郎自然想要,官身,三郎也是想要,不过这些东西,三郎还是愿意亲自去科场拼杀一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就算真的考不中,却也没有什么,不敢隐瞒张相和诸位大人,三郎自幼跟随祖父大人习武,不敢妄自菲薄,也算略有小成,即便考不中进士,三郎投身军旅,一刀一qiang去拼,也未尝拼不出一个封妻荫子来……”

    张九龄听了,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人家谢直这话说得多明白啊,人家不是没有前程,一文一武两条途径,文,可自取进士,武,可上阵搏杀,这样的青年,用得着你开府建牙的时候召唤人家当幕僚吗?人家看得上吗!?

    “那三郎到底所求何事?”

    谢直朗声开口。

    “三郎求张相,如若盐法改革最终定价超过一斗三十文,请张相不要提及谢直就是推动盐法改革的首倡之人!”

    一语出口,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傻了,谁都没有想到,谢直的要求,竟然会是这个!

    盐法改革的办法我拿出来了,定价这块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行!别说我是首倡之人,我不跟着你们背骂名去!

    这……这是要跟张九龄一系的官员划清界限啊!

    严挺之听了,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竟然闭口不言了。

    王维在边上看着直着急,他们这群人里面,只有严挺之和谢直的关系最为深厚,起码是谢直蒙师王昌龄的座师,现在他不说话了,谁又能强迫谢直如何不成?不过王摩诘终究不愿让谢直就如此和自己这一系人马渐行渐远,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劝慰。

    “三郎何必如此?

    不管盐价最终定价如何,一文钱也不曾落到张相的口袋之中!

    张相说要与朝堂衮衮诸公商量具体的定价,也是朝廷之中应有之义,总得根据朝堂的实际情况来调整吧,如何能一口咬死了三十文一斗?

    再说了,你是首倡之人,这是功绩!

    这个功绩,任何人都不能抹杀,只要有这个功绩在,别说张相,就是天子听闻,也要对你大加封赏,何必因为一时意气之争断绝了自家的前程!?”

    谢直听了,微微一笑,却也不再说话,他虽然也不想要这样的一个结果,却也说服不了张九龄等人,那还说什么?今天他说得还不够吗?

    一言不发,向着张九龄、严挺之等人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花厅之中的一群朝堂大佬,看着谢直的背影,竟然一时无言。

    谢直走到花厅门口,突然想起他和严挺之到达张九龄府外的情形——

    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学子在排队等着张九龄的召见,官员为何而来,他不知道,但是那些学子,岂不都是过来行卷的?

    当时谢直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心中也不免自矜,我汜水谢三郎说不行卷,就是不行卷,我用盐法送我上青云!

    可现在呢,青云,还上得去吗?

    转念一想,诗文集子也好,盐法也好,瘦金体也好,不过都是为了引起这些朝堂高官的注意而已,仔细想想,自家又和张府门外排队的学子,能有什么高下之分?

    一念至此,谢直哑然失笑,县试、府试、省试,一路走来,坚持不行卷,到底意义在哪啊?

    罢了,既然如此,咱也什么捷径都别走了,不就是大唐科举吗,咱就硬碰硬地考上一回!

    想到这里,谢直突然感觉豁然开朗,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一句诗,便朗声念道: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