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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三十七,真好

    孙逖显然刚从政事堂回来,身上的官袍还没来得及换,说了一句话之后,大步流星走进花园,刚刚在主座上落座,就有侍者上前,为他倒满美酒,孙逖也不说话,抄起杯子就开始喝酒。

    一杯……

    两杯……

    三杯……

    谢直看得一懵,政事堂不管水是吗?怎么还能渴成这样?

    “咣!”

    三杯美酒下肚,孙逖一下子把酒杯墩在桌子上。

    在场有几个学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其他也是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看得出来孙逖的心情极差,都不愿意触了他的霉头。

    却没料到,孙逖竟然展颜一笑,招呼老官家过来,问到底有多少学子到场。

    “三十七位大唐学子啊……真好……”

    谢直仔细观察着这位尚书吏部的司勋员外郎,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毛病了,三十七,一个简单的数字而已,哪好?

    难道大唐每年选中三十多名进士,今年就定了三十七了?不能啊,每年选中三十进士,不过是约定俗成而已,大唐的律令格式里面,根本就没有相关的要求,事实上,按照大唐官方的说法,只要才学够了,不管多少人,都可以进士及第。

    那孙逖说这个三十七好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把今天参与饮宴的人都点中进士?唉我去,这可不行啊,孙老爷子你可琢磨清楚啊,这事儿没有这么干的,谁参加你的饮宴,谁就能点中进士?就算王莽篡位之前都不敢这么干啊!就算你是今年的科举主考官,也不能怎么任性啊!

    且不提谢直在如何胡思乱想,只听孙逖说道:

    “和诸位学子通告一个消息……

    孙逖刚在政事堂,得张相礼遇,不日便要升任吏部本司……”

    后面的话,已经没人听了。

    升任不是兼任,兼任司勋员外郎,你还可以继续主持科考,通俗地讲,你还是开元二十三的科举主考官,但是,现在是升任,只要一升官,您嘞司勋员外郎就得卸任,也就是说,孙逖已经不是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主考官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人群之中,炸得众人议论纷纷。

    他们是谁?赴考学子。

    他们干嘛来了?行卷。

    为什么要向孙逖行卷?就是因为孙逖是开元二十三年科举的主考官,向主考官行卷,才能更有效、更有把握的考上进士。

    但是,现在,他不是了……

    谢直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孙逖要感慨“三十七……真好”,根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是单纯在感慨,今日饮宴,能有三十七位大唐学子前来参加,如果明天孙府再开饮宴呢,还能有多少?十七个,还是七个?

    老爷子这是优点落寞,有点伤情了啊。

    谢直突然心中有些不舒服,这老爷子人不错啊,不应该受到如此冷遇,想了一想,朗声开口:

    “员外郎步步高升,谢某为孙大人贺!”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嘈杂之中,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清朗,一浑厚。

    呃,还有人?

    萧颖士!

    谢直转头一看,突然觉得这位古板方正的“萧夫子”顺眼了很多。

    其他众人听了他们这一嗓子,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人家是升官,这是好事啊,得祝贺!光顾着思索有关自身利益的科举了,忽略了。

    这才有略显尴尬的声音响起,参差不齐,满是敷衍。

    孙逖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脸上淡淡的阴霾一扫而空,随口也敷衍了一句:“多谢诸位了。”随即,冲着第一次相见的萧颖士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谢直,伸手点了点他,想说什么,却摇头哑然一笑。

    “你个谢三郎啊……倒是不只会坑人……”

    然后又喝下一杯酒,喷薄着满嘴的酒气,说道:

    “不能继续为我大唐选材,乃是孙某遗憾。

    怎奈张相亲自劝慰,也由不得孙某恋栈不去……

    只是……”说着,孙逖又看了谢直一眼,“只是不能点中汜水谢三郎的进士,未免有些可惜了……”

    众人一愣,好家伙,您是真敢说,这科举好没考呢,您就准备让谢直中进士了?

    孙逖估计也是喝得有点上头,又因为突然间的变化有点情绪,一下子就把心里话给甩出来了。

    “开元二十二年,孙某主持科考,有琅邪颜真卿,一手书法中正平和、风骨极佳……

    开元二十三年,又有汜水谢直异军突起,瘦金体书法华美中难掩风流……

    此二人日后必将因为书法一道名垂青史!

    颜真卿,正是孙某点中的进士,如果今年还是孙某主持科举,如果还能点中了汜水谢三郎……那至少在我开元朝的书法名家都是出自孙某之手,日后说起来,也是士林之中的一段佳话了……

    只是,可惜了……”

    说完之后,孙逖竟然不理旁人,只顾饮酒不语。

    众人一看,得,撤吧,一来孙逖也不是主考官了,接着陪他喝酒意义不大,有这工夫还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呢,二来人家心心念念的是汜水谢直,咱还在这,不是讨人嫌了吗?

    就这样,在场的三十余名学子,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开,到了最后,萧颖士和杜甫一见孙逖也喝得快不省人事了,便各自摇了摇头,也一同走了。

    谢直一看,嘿,人情冷暖就是今天呐,别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哥俩还在自斟自饮了。

    不对,还有人家主人呢……

    孙逖端起酒杯,竟然发现滴酒未剩,摇了摇头,刚想招呼侍者倒酒,人家早被老官家轰得远远的了,孙逖招呼了半天没人理他,竟然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形,踉踉跄跄地走到谢家兄弟身边,一屁股坐下,抄起酒桌上的酒壶就倒酒,喝了一口之后,突然一愣。

    “都走了……欸,你怎么不走啊?”

    谢直一看,行,彻底喝多了,便美好气地回答道:

    “员外郎好没道理,不是你派人请我兄弟过府饮宴的吗?酒还没喝完,我为什么要走?”

    孙逖听了,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汜水谢直,果然不是一般人!今天孙某才算是见识了!

    行,既然你不走,那咱们就说说科举之事吧……”

    谢直听了就是一愣,抬头一看,只见孙逖两眼明亮,哪里有半点喝多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