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大捷,侯君集所率的大军,阵斩五万敌军,俘获的牛羊,更是不计其数,作为薛延陀的可汗,夷男在兵败后不知所踪!
而此时的李绩,正率领所余大军,在整个漠北扫荡薛延陀的残余势力,估摸着,应该是月余之后,便可以大胜而归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今年最振奋人心的消息了,朝堂上简直乐开了花,就差再来一次载歌载舞了,其中,就属李二笑的最是夸张。
那张嘴,从上朝后,就没怎么合上过,要是再夸张一点,估计都能看到昨晚吃下去的半条烤鹿腿了!
也无怪李二,会笑的如此夸张了,因为如今随着薛延陀的覆没,放眼整个漠北,都再难找到一个能与大唐抗衡的势力了!
李二都可以想象得到,随着薛延陀覆没的消息,在漠北传开时,那些漠北的部落们,都在准备着,来长安向大唐俯首称臣了!
而很明显的是,这一次的漠北各部落,可并不像上一次一样,只不过是迫于情势,才向他俯首称臣,等到机会来临时,又会毫不犹豫的背叛大唐。
这一次的俯首称臣,可是从内心深处,向大唐彻底臣服的,完全是在大唐强大的势力之下的屈服!
如今的大唐,早已不是几年前的大唐,随着大唐前后两次,对漠北的用兵,也让整个漠北的部落,彻底看到了大唐的强大势力!
尤其是这一次,神机营的出现,应该让漠北的各部落,完全失去了对大唐反抗的心思,所以,现在摆在各部落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可选择!
其一,向大唐彻底屈服,其二便是,等着大唐完全将之从漠北抹除,就像之前的颉利跟现在的薛延陀一样!
李二便觉得,这些部落们,应该没真正愚蠢到,明知如今的大唐已不可战胜,还想着以卵击石,反抗大唐的地步吧!
朝堂上欢声笑语,弹冠相庆,各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可就在这样美好的气氛中,却偏偏有人不合时宜,将脸拉的老长。
能在这种时候,破坏这种气氛的人,放眼整个大唐,大概也就魏征了!
魏征的一张老脸,从进入朝堂开始,就没怎么变化过,就感觉,有人欠了他老魏许多钱没还似的,哪怕薛延陀覆这样的好消息,也没改变老魏的脸色。
就在朝堂上的所有人,将溢美之词都毫不吝啬的扔向李二时,老魏的一声哀叹,顿时便破坏了这种气氛。
于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诧异的望向老魏时,老魏立刻便将矛头,对准了房玄龄,一脸冷笑的冲着房玄龄说,户部当真是会凑热闹的很!
漠北大捷,那不也是兵部弹冠相庆的事嘛,又挨着你户部的啥事了,弄得就跟这事,是你户部居功似的,当真是不要脸的很!
老魏的这话,让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是禁不住脸色大变,一双双目光,简直就跟见鬼了似的,不可思议的望向老魏。
原本在哪里一脸激动兴奋的房玄龄,听到老魏的这话后,更是气的当场没一口血喷出来,心里还不住的想着,这些天貌似也没得罪老魏啊!
再三的确认了,最近也没什么做错的地方后,房玄龄的目光,便有点恶狠狠的瞪着老魏,语气明显不善的道:“魏御史此话怎讲?难不成,漠北大捷,户部就不该高兴吗?”
这话落下时,鼻子里便不由冷哼一声,一脸冷笑的冲着老魏道:“倒是魏御史,漠北大捷,如此高兴的事,怎地瞧着还有点不乐意呢?”
房玄龄的这话,便有点杀人诛心的意思了,漠北大捷,可说是举国欢庆,凡是大唐的人,都该是庆贺的事情,只有看不得大唐好的人,才会闷闷不乐吧!
果然,随着房玄龄的这话落下,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齐刷刷的望向了魏征,目光中,自然多了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便是,此刻坐在御案后面的李二,双目也是微微的眯起来,皱眉望着下面的魏征,语气明显带着冷意的道:“魏爱卿有话就直说吧!”
听到李二开口了,老魏便收起了脸上的冷意,冲着李二微微一躬身,目光这才转向旁边的房玄龄道:“魏某方才已经说了,漠北大捷,那也是兵部居功至伟,又挨着户部的什么事了,你户部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分内事吧!”
这话落下时,不等房玄龄开口,老魏的目光,便又望向了上面的李二,一脸正义凌然的模样,朗声开口道:“启奏陛下,微臣要弹劾户部不作为,更是在鱼肉百姓!”
老魏的这话,当真是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了,这话落下时,都能听到,刚刚还喧闹的朝堂上,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一双双目光,更是震惊的望向老魏,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但旋即,就像是被喂了哑巴药一样,竟然神奇般的安静下来,偌大的朝堂上,刚刚还人声鼎沸,可片刻间,就变得落针可闻了!
房玄龄一向都是好脾气的性子,与谁都是笑脸相陪,生怕得罪了谁似的,但此刻,房玄龄却有种,想撸起袖子打架的冲动!
这姓魏的,今天明显就是吃错了药,明摆着就是冲他来的,说他户部不作为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他户部在鱼肉百姓!
房玄龄气的都快吐血了,他任户部尚书以来,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的,丁点都不敢马虎,怎么就突然开始鱼肉百姓了呢?
不光是房玄龄想不通,便是坐在上面的李二,在听到老魏的这话后,脸上也是露出惊讶的神色,目光望着下面的老魏时,目光中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魏征说户部不作为,他倒是能接受的,可要是说到户部在鱼肉百姓,这话李二却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因而,听到老魏说,户部鱼肉百姓的话时,李二的心里,便无端的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藏在袖袍里的拳头,更是紧紧的攥了起来。
只不过,当他看到下面的魏征,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时,到底还是深吸了口气,语气冷冷的冲着魏征道:“魏爱卿不妨说的具体些,户部是如何个鱼肉百姓了?”
“陛下!”李二的这话落下,魏征却还没来得及开口,房玄龄便已经气急败坏的站出来,冲着上面的李二道:“微臣自任户部尚书,便向来恪尽职守,不敢说事无巨细,但也自认事必躬亲,这姓魏的却说户部鱼肉百姓!”
这话落下时,房玄龄便大口的喘着气,显然是已经被气到不成,等到好容易喘匀了气,目光这才恶狠狠的瞪向魏征,道:“若是真按照你姓魏的所言,户部在鱼肉百姓,那房某自会摘了头上的乌纱帽,回家耕地!”
说到这里时,语气禁不住微微一顿,目光犀利的盯着老魏,一字一句的说道:“但若是你姓魏的在信口雌黄……”
“那魏某人自会卸下头上的乌纱帽,放马南山去就是了!”房玄龄的后半句话还没落下,便见得老魏一声冷笑,直接便接过房玄龄的后半句话,当着朝堂所有人的面,朗声说道。
此刻的大殿里,随着魏征跟房玄龄两人的话,越发的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震惊无比的望着两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此刻这两人的话,已经不是简单的争辩了,事情变得有点严重起来,即便是坐在上面的李二,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大概是连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严重地步。
房玄龄的目光,怔怔的望着面前的魏征,这一刻的房玄龄,看着面前魏征一脸正气凛然,语气更是笃定的样子,都不不禁开始有点怀疑了起来。
“二位都是朝堂重臣,怎么还能如此意气用事呢!”长久的寂静过后,还是杜如晦率先打破了沉默,一脸微笑着站起身来,冲着针锋相对的魏征跟房玄龄两人道:“有什么事,不也是先说明白了不是吗?”
杜如晦的这话,算是给冲动中的两人,给足了台阶下,闻言后,旁人倒没什么,坐在上面的李二,却是冲着杜如晦,投来了感激的一鄙。
这下面的两人,无论是魏征,还是房玄龄,在李二的眼里,都是不能放任离开朝堂的!
房玄龄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但突然看到杜如晦冲他瞪了一眼后,顿时便微微叹了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无奈的咽了回去!
“魏御史方才说,户部在鱼肉百姓,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呢?”看到房玄龄识趣的闭上嘴,杜如晦的目光,便顿时转向老魏,笑呵呵的开口问道。
“魏某倒希望是个误会,可显然并不是!”听到杜如晦的这话,魏征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一丝轻笑,目光迎着杜如晦善意的目光,微微顿了顿后,还是坚持着说道。
听到魏征的这话,刚刚才压下火气的房玄龄,顿时又转过身来,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这边的杜如晦,便已经抢在他前面,冲魏征问道:“魏御史可否具体说来!”
杜如晦的这话落下时,魏征便轻吸了口气,目光转向冲他怒目而视的房玄龄,冷笑着开口道:“如今外面大雪纷飞,再过的几日,只怕就是冰冻三尺了,想必户部那里都准备好过冬的一应柴火了吧?”
这话落下时,看到原本怒目而视的房玄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时,魏征的语气,便突然变得有点冰冷的道:“只可惜,长安城还有好多没了房子的百姓,却还在这冰天雪地当中呢!”
“魏御史是说那些被焚了房屋的百姓?”听到魏征的这话,杜如晦的眉头,便不由的微微皱起来,目光诧异的望着魏征,有点疑惑的问道。
这件事,都已经争论了好些天了,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的事,怎么到了魏征嘴里,突然又变成了户部的鱼肉百姓呢?
“难道还有其他百姓?”听到杜如晦的这话,魏征反倒是显得有些诧异,目光望向旁边的杜如晦,忍不住反问道:“单单只是这些百姓,户部都能放任不管,若是还有其他百姓,那当真是何其悲哉!”
听到魏征的这话,杜如晦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心里却是不由的笑笑,刚刚看魏征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他还当是什么事呢!
结果,现在一听魏征的这话,立刻便没了和稀泥的打算,而朝堂上的其他人,此时也跟杜如晦一样,闻言后,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之色。
这件事,都已经在朝堂上争论好些天了,争论来争论去的,争论到了最后,也无外乎就是一个钱字罢了!
可户部现在拿不出钱来,总不能让户部,生生的变出许多钱吧,再说了,这几天争论下来,不都有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让银行拿钱出来啊!
听到魏征的这话,房玄龄原本心里的怒气,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刚刚他还以为,魏征说的是别的什么事呢!
但现在,听到魏征说的这件事,房玄龄的心里,反而是没法生气了!
不过,刚刚魏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撅了他一下,房玄龄便继续保持着愤怒的样子,冲着魏征道:“这几日,你姓魏的难道没在朝堂上吗?户部如今没钱,你姓魏的既然有法子,倒是给户部出个主意啊!”
户部没钱,而没钱的原因,自然是一半的钱,都拿去给了漠北的大军,刚刚魏征说,漠北大捷跟户部没关,房玄龄也是一时气急,竟然没想起来这茬儿!
兵部谋略出人,漠北大捷,自然是兵部居功至伟,可他户部是出了钱的,按道理来说,漠北大捷,怎么就跟户部没关了呢?
房玄龄的这话,便听的魏征,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目光冷笑着望向房玄龄,道:“尚书一句户部没钱,便可以置那些百姓死活不管了吗?如此情形,还说你户部不是在鱼肉百姓?”
这话落下时,不等房玄龄开口,魏征便禁不住‘嘿’的冷笑一声,冲着房玄龄毫不客气的说道:“再者说了,这乃是你户部尚书的事,为何来问我御史台呢?”
这话可就有点耍无赖了,房玄龄刚刚才消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蹭’的一下升了起来,而朝堂上的其他人,则是忍不住‘哄’的一声,直接便笑了起来。
房玄龄的目光,便恶狠狠的瞪向魏征,只不过,刚想开口时,目光却不经意的看到了,坐在上面李二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立刻便噎在了嗓子眼。
此时,李二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先是在朝堂上扫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似的,当扫视一圈,没发现那个人后,便顿时将目光,投向了下面的魏征。
“魏爱卿,户部既然都说了,已经拿不出钱了!”李二的目光,望向下面的魏征时,语气突然变得悠悠的,冲着魏征说道:“那便就真的拿不出钱了,今冬对漠北用兵,已经是掏空了户部,因此,也非是户部不作为的!”
刚刚再度被怒火攻心的房玄龄,此时,突然听到李二的这话,差点没感激涕零的掉泪,目光望向魏征时,眼神中便多了一抹快意!
这姓魏的今日吃错了药,想拿他房玄龄开刀,只可惜选错了对象,现在可是就连陛下,都选择站在了他这边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便放任那些百姓自生自灭吗?”魏征似乎是个榆木脑袋,竟然都没听出来,李二在为户部开脱,闻言后,竟然抬起头来,冲着上面的李二,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
这话落下时,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是齐齐的倒抽一口冷气,目光错愕的望着魏征,那目光,就跟见鬼了似的!
房玄龄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错愕的望着魏征,此时在他看来,魏征这纯粹就是在作死罢了!
难不成,这厮真的想告老还乡,马放南山?
然而,坐在上面的李二,似乎并不在意魏征的语气,依旧用平淡的目光,望着下面的魏征,语气悠悠的道:“自然不是放任百姓不管的,这几日,不是都争论出结果了吗,让银行拿钱出来!”
“各司其职,这本该是户部的事!”听到李二的这话,魏征顿时摇摇头,目光迎着李二的目光,依旧朗声说道:“若是这种分内事,都要银行去做,那留着户部还有什么用?”
房玄龄已经不想掺和这事了,本能的想要回到自己座位,哪怕此刻的魏征,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她都懒得理会魏征了!
这厮明显在作死,而且,还是那种不留余地的作死,作为一个正常人,此时最明智的做法,那就是离得越远越好,哪怕这件事的起因是他房玄龄!
朝堂上,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安静,所有人的都很默契的低下头,好像在思考着早饭吃的那碗粥里面,到底是吃下去了多少米呢?
姓魏的居然要取缔户部,户部这是究竟怎么得罪姓魏的了,没听说,最近房玄龄跟魏征有啥过节啊!
刚刚还显得云淡风轻的李二,终于被魏征的这话,气的有些暴怒起来,那目光盯着魏征时,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会直接将魏征拉出去砍了!
“魏御史有些言过其实了!”一直坐在群臣之首,沉默寡言的长孙无忌,此时,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平和的望着魏征道:“户部如今有困难,让银行拿钱,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
“仆射大人是不是忘了,那银行乃是独立于朝堂之外的?”
长孙无忌一向在朝堂上沉默寡言,但只要是开口了,那说出的话,便显得十分有分量,便是此时滚刀肉一样的魏征,也不得不认真的冲着长孙无忌说道。
魏征的这话落下时,长孙无忌的双眉,便顿时微微皱了起来,目光怔怔的望着魏征,片刻后,这才望着魏征问道:“都说是逼不得已,难道魏御史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那就得问户部了!”听到长孙无忌这话,魏征禁不住轻笑一声,将目光又转向了一边,自动装成透明人的房玄龄道:“以魏某所知,似乎户部在这件事上,从来都没接触过银行吧?”
银行建立之初,就是说好了独立朝堂之外,可现在,一遇上麻烦,就直接将银行拉下水,最关键的是,全程都在朝堂议论,何曾征询过银行的意见呢?
魏征的这话,听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面前的房玄龄,他好像这才想起来,似乎从头到尾,都是没征询过银行的意见啊!
“段爱卿!”魏征的这话,让所有人听的都是一愣,但唯独上面的李二,似乎早就猜到了似的,目光突然望向群臣中的段伦,开口说道:“你乃是银行的主事,你且说来听听!”
段伦心里很后悔,他不光是银行的主事人之一,还是内府的少卿,但像今日的朝会,他本来可以不参加的,但就是因为好奇,结果,现在却是被放在铁板上烤了!
听到李二直接点名,段伦心里便哀叹一声,唯唯诺诺的越众而出,来到了魏征几人面前,目光犹豫着望向房玄龄道:“户…户部若是拿不出钱,可…可以向银…银行贷款的啊!”
房玄龄的眼睛,瞪得就跟牛眼似的,李二的鼻子里,则是很明显的发出一声冷哼,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离谱的结果!
从魏征执迷不悟的模样,他就猜到了,背后煽风点火的人,肯定有徐毅的影子,只可惜,刚刚他在下面扫视了一圈,都没发现徐毅的身影。
让户部向银行贷款,李二都觉得匪夷所思,可又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当初,银行建立之初,可是他亲口应诺的,不准朝堂的势力干涉银行!
而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心里有些愤怒,于是,目光便瞪向了下面的魏征,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能让那小子给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