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章思甜对时政要事一无所知, 那是章五洋冤枉章思甜了,她又不是活在真空里,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不知道, 她还是知道一些国家大事的。
比如深圳经济特区建立, 全国各地的人都跑去深圳捞金。几年后章二河也去深圳批发服装, 慢慢做大生意。
比如82年南桥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章四海还承包了一座山种果树。
比如83年全国严打,规模之大处罚之严,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章思甜都记忆深刻,村里还有个二混子被判了十年。
比如到了八十年代中期, 各种粮票被废除。
再比如90年举办亚运会, 章思甜还去现场看比赛了。
……
只是章思甜知道的这些事对当下急于翻身的章五洋而言毫无助益,对当下的章五洋而言, 其实最行之有效的翻身之仗就是像原剧情那样救了陆行, 成为谢家的座上宾。
偏偏这大好的机会被姜家兄妹捷足先登, 一想姜老五会取代他成为谢家的恩人,借着谢家人脉青云直上,章五洋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怨恨姜家兄妹之余, 还埋怨章思甜。她明明早就回来了,这么重要的攸关全家命运的事情难道不该提早告诉他,确保万无一失嘛, 只是一个电话的问题而已。
章思甜羞愧地低下头, 眼眶慢慢红了。
“甜甜哪里知道姜慧会这么坏,居然不要脸的截胡。”陈金花护女儿,“再说了,甜甜那时候刚回来, 加上好多事情已经变了,她不得缓缓,一时没想到也正常。”
陈金花灵光一闪,“那么多事情都变了,就算姜老五救了人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你,怎么可能就和你一样入了贵人的眼,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姜老五抢了你的机缘,不一定有你的运道,能发展的这么好。”她振振有词,“这是你的运道,被姜老五抢去了,他未必有那个福气消受,再说了,他们可没有甜甜。人家谢家才不会像重视你那样重视姜老五。”
陈金花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谁规定姜老五抢了他家老五的机会,就能和老五发展的一样好,姜老五有他家老五这本事嘛,没本事就是捧着座金山也发不了财。
章五洋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不然还能如何。
“该是你的抢不走,你想想办法,怎么再和人家搭上关系。”陈金花指点江山。
章五洋闷闷道:“人家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搭上关系。”
陈金花噎了噎,“你就不会想办法啊。”
“我想不出来。”章五洋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陈金花怒火腾地一下子窜了上来,就要骂儿子,对上章五洋冷漠的面孔,哗的一下彷佛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怒火瞬间熄灭。陈金花顷刻间冷静下来,母子俩关系刚刚缓和了一点,可不能再闹僵了,眼下她还得靠老五的生活费生活。
这几年困顿的生活让陈金花收敛了不少,她挤出笑脸:“办法总是会有的,慢慢来,再不济还有甜甜,那是命中注定的姻缘,甜甜和陆行早晚要遇上,到时候问题不就解决了。”陈金花对女儿和陆行的缘分坚信不疑,那么好的金龟婿只能是他家甜甜的。况且陈金花还有一点小心机,章五洋要是想攀上谢家,那就得好好善待她的甜甜,陈金花是穷怕了,怕章五洋不管他们母女俩。
章五洋看了一眼章思甜,没了救命之恩,章思甜和陆行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还能在一起。谁知道呢?章五洋难以确定,但是他希望能,有陆行这样一妹夫自然是好事。在章思甜描述的未来里,章家发展的那么好,少不了陆行这个原因,无论是他在军中还是章二河的生意。
眼下救命之恩被姜老五截胡,一切都变得飘忽不定,不过做生意这条路还是可以试一试的,也许不能做的如章思甜说的那么大,但是起码能改善下生活。他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也没那时间,那么就必须得把二哥找回来。
可这人海茫茫的,怎么找?
章五洋头大了一圈。
被章家人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陆行正随着他那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上捡回了一条命的舅舅谢嘉布拜访姜家。
甥舅两人携带礼物上门,再三致谢姜慧三人的见义勇为。
是见义勇为,不是救命之恩。
当时情况远没有当年那么危机,当年谢嘉布死了,陆行危在旦夕,章五洋的出现实实在在救了陆行小命,也让性命悬在一线的陆行对章五洋感激不尽,觉得无以为报,处处扶持,后来又因为章五洋的关系对章思甜另眼相看,情愫暗生。
而这一回,姜归他们出现时,谢嘉布好好的活着,甥舅俩还没到性命攸关的时刻。姜归虽然想给姜老五捞一个救命之恩,可也不敢拿无辜人士的小命冒险。于是救命之恩是没了,只剩下路见不平仗义出手。
没了就没了吧,成功狙击章家翻身之路,姜归已经心满意足,反正姜家靠自己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可章家没了这条捷径,想翻身,啧啧……
姜家人客客气气地招待了谢嘉布和陆行,临走还送了两坛子舒筋活血助益睡眠的药酒当回礼。
姜父笑吟吟道:“不是什么金贵东西,自家酿的酒,舒筋活血暖身效果不错,要是家里有人筋骨酸疼这些毛病效果更好。平时有个跌打损伤的,倒在毛巾上揉敷十几分钟,可以缓解疼痛。”
盛情难却,谢嘉布欣然接受。
谢嘉布闲暇时喜欢小酌几杯,回去后就习惯性的打开尝了一下,当场就愣住了。
他在父亲也就是谢老爷子那里喝到过一杯药酒,说是药酒但是药味很淡,溶于酒中成了独特的风味,回味甘甜,身体舒坦。
谢老爷子早年行军打仗一身腰酸腿疼的毛病,喝了药酒能极大减缓病痛。可惜这酒只有两坛,是老部下送的,老部下也是别人送的,忘了谁送的了。谢老爷子很珍惜,每天只酌一小杯,谢嘉布想多喝一杯都不给。
这酒和他在老爷子那喝到的一个味儿,不过谢嘉布不是很确定,算着也该回去了,这次来省城,他是为了重游母亲的故乡。谢嘉布便带着酒回到京城,让家中老爷子尝了尝。
“一模一样,就是这个酒,你哪儿弄来的?”谢老爷子喜形于色。
谢嘉布就把认识经过道来,又道:“姜昌平是当兵的,这就大概就是他送出去的,转来转去到了您这。”
谢老爷子觉得有理,心里美,找到酿酒的了,还怕喝不上酒,“你小子运气不错!逢凶化吉,还找到这酒的出处了。”脸色突然一变,“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君子不立围墙之外,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谢嘉布赔笑:“那次是我失误,以后我到哪都会带着保镖。”
谢老爷子脸色稍霁:“必须带着,老头子就只剩下你这根独苗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娶媳妇?”
“爸,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谢嘉布溜之大吉,不过也不全是借口,他的确有事,这酒效果既然这么好,何不量产,绝对不愁销路。作为一个生意人,谢嘉布觉得这门生意大有可为。
姜归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合作,家里这几款药酒好卖,她当然知道,看回头客比例就知道,但是受限于家族作坊式生产模式,产量实在有限。建厂规模化生产,姜归早就在想,只是囿于资金和设备。姜归本想着还得等两年,端详端详送上门的谢嘉布,有钱有背景人品也过得去,她看人向来准,这个合作伙伴可以有。
于是,一直操持酒水买卖的姜老四来到省城,和谢嘉布见面,几次洽谈后两人确定合作关系。姜家负责配方和把控生产流程,谢嘉布出资金并负责经营。
这厢姜家签了合同确定技术入股药酒厂,眼看着生活往上迈了一大步,即将财源滚滚来。另一厢章五洋久寻不到章二河,而假期眼即将到期,章五洋不得不返回部队。
临走章五洋郑重对陈金花道,他回去后会想办法汇点钱回来,让陈金花伤好后学章二河做点小生意。按照章思甜说的,章二河一开始就是在乡下收购鸡蛋山货等等拿到县城去卖,一点一点积累资金。章五洋觉得这并不难,只要肯吃苦拉的下脸面,是个人都能干。
陈金花心里不得劲极了,做个体户多丢人啊,都是些混不下去的无业青年甚至劳改犯在干,不过她嘴上倒是好的好的应着。
章五洋听着心里就没底,以他妈好逸恶劳的性格,怎么愿意受做生意这份罪,自己想的太天真了,还是得想办法找到二哥。
章五洋带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到部队,迎来晴天霹雳,被霹懵了。
他被退伍了!
指导员爱莫能助,今年上头要求裁减人员,普通士兵和士官都有一定的名额要求,先自愿原则,自愿报名的人不足,再指定人员。
章五洋就是被指定的士官之一,他这几年没了以前的拼劲,表现不尽如人意,一直都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倒退,又没有背景,本来有个副师长岳父,可没了。
“这一阵大家都在拼了命的表现,四处活动,你倒好请了假回家过年,你说说你。”指导员摇头叹息。
章五洋激动:“我妈骨折了躺在床上,家里只有一个九岁的妹妹,我怎么能不回去。怎么会是我,指导员,我是十年老兵了,怎么可能是我!”
“就因为你十年了,”指导员拍拍章五洋的肩膀,“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留在部队已经没有更好的发展,组织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想着让你退伍去地方上工作,也许还能往上走一走。再有你家里这情况,你退回去也好,可以照顾家里。”
章五洋脸庞在刹那间褪尽了血色,苍白到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