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峰的号召下,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来到了衙门,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许愿井能够收到多少铁器,又能造出多少把锄头和犁杖。
听着众人的谈论,李振武翻了翻白眼,有些郁闷道:“这些人也太没出息了,办佛会不想着赚钱,竟然在这儿说什么做锄头。”
房遗爱听他郁闷的话哑然失笑,摇头说道:“对寻常百姓来说,有田种,能吃饱饭就是幸福。更何况河州都旱了三年,也穷了几辈人,现在好不容易能种地了,他们首要想的肯定是种地的事。至于佛会和赚钱对他们来说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他们并非不爱钱,而是怕因赚钱而误了种地。”
林峰这时也跟着有些感叹道:“公子说的是啊,咱们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花,所以要不要都不重要。但这种地可不能耽搁,有了地咱就能活,将来下去了也好给祖宗一个交代。”
李振武微微一怔,半晌后摇了摇头,说道:“说到底还是穷怕了。”
林峰哈哈一笑,说道:“是啊,咱的确是穷怕了,也饿怕了,钱那东西虽好,但却买不了一辈子的粮食,哪天没钱了就得饿死。可这种地就不一样,只要咱还有人,还有地,就永远饿不死。”
房遗爱点了点头,笑道:“所以还是说,这种地很重要,没有粮食谁都活不了。不过听林叔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让大家伙趁机赚钱有些问题,估计很多人都不愿意吧。”
李振武闻言皱眉道:“对啊,现在春种在即,咱们现在还在浇地,连开荒都没能开始,只怕大家都心有担忧,不太愿意吧。”
“不会不会,只要是公子说的,大家都会做,大不了咱们晚上少睡一会,到时候不但赚了钱,这地也种成了,两不误。”林峰笑着说道。
“这可不是长久之计,这佛会少说也有十天,大家两头跑只怕佛会没有结束就都要累倒了。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让大家既能赚到钱,又能不耽误种地,而且也不至于太累。”房遗爱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因为赚一点小钱把人都给累到了,到时候这地谁来着种。
李振武和林峰闻言齐齐苦笑,忍不住说道:“公子,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大不了咱们少赚一点就是了,只要有地早晚能翻身的。”
“对,我觉得林叔说的在理,咱没必要逞一时强。”李振武也跟着说道。
“呵呵……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不过就这么放弃总觉得不甘心。不说这个了,先让大家去学做蜡烛和祈愿灯吧,把东西做出来再说,至于赚多赚钱都是其次。”房遗爱笑着说道。
随后便和林峰,李振武一起走到了凉亭内,好不容易让众人安静下来后,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众人一听有钱赚,又是房遗爱开口说的,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表示支持。
房遗爱担心他们为了赚钱而耽误种地,便急忙补充道:“大家都静一静,这赚钱是好事,但可得注意量力而行,该睡觉时就睡觉,咱们白天还要去田里头干活,可别为了点钱把地给荒废了。”
众人听到房遗爱的提醒,也顿时冷静了下来,纷纷开口说道:“公子说的是,种地才是重要的事。”
“对对对,咱们就赚点买盐的钱就行。”
“哎,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咱们合起来做这蜡烛和许愿灯,赚到的钱平分?”一个人提议道。
“好法子,这样东西多了也好卖,总比一家单独做强。”
“对对对,就这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很快就将事情给分好,谁干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做,都分的明明白白的,完全都不需要房遗爱他们来指挥。
这看的房遗爱等人面面相觑,良久后才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看来这里是用不到咱们了,咱们还是尽快找人传授手艺,早干早赚钱。”
林峰和李振武闻言同时一笑,点了点头跟着房遗爱就下场去教手艺了。这一忙就是一个时辰,在教会了众人后,房遗爱在所有人的呼声中被赶回了家。
房间里,高阳公主正坐在烛光下,低头缝着衣服,听到响动声便抬头看来,甜甜笑道:“哥哥回来了,饿不饿啊,还有些馒头,我给你热一下。”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还没走动就被房遗爱几步上前伸手按住肩膀压坐下,同时笑道:“不吃了,留着明天早上吃吧,今天也没干活,吃了浪费。”
“哪有你这么说的,不干活就不能吃饭了啊,什么歪理嘛。”高阳公主一脸好笑的说道。
房遗爱嘿嘿一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管它歪理不歪理,在咱这就是有道理,再说了外面这么冷,你出去做饭万一冻着了,我还不心疼死。”
高阳公主面色一红,心里羞的不行,伸手一推房遗爱,嗔道:“去,没正经,不理你了。”
房遗爱呵呵一笑,伸手拉了凳子在她旁边坐下,笑道:“好吧,不逗你了。跟你说个正经事,刚刚我去看了一下,这佛会还真的是赚,才一下午的时间铜铁就收了足足三大车,刘师傅都高兴的晕过去了。”
高阳公主一脸吃惊,忙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有,就是太高兴了,现在正乐呵呵地带人做农具,不过这犁杖没有图纸,倒是没能做。不过我打算明天画一个送过去,做出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哥哥还懂犁杖?”高阳公主惊讶的看着房遗爱说道,也由不得她不惊讶,要知道这犁杖做法都是朝廷保密的,一般人只能看个外形大概,根本很难做出来。而房遗爱竟然懂,她怎么能不吃惊。
房遗爱哈哈一笑,眉毛一挑,微微得意道:“也不看看我是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个犁杖算个什么。而且我这犁杖可比现在那些破玩意强百倍,就是没有牲口,单人拉着就走。”
高阳公主噗嗤一笑,说道:“少臭美了,看把你能的。既然哥哥都有法子了,还跟我说什么,我可不懂这些事儿。”
“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到重点。”房遗爱看着她说道,“其实这些都挺顺的,但我觉得要是大家都一心只种地,咱办这个佛会也不热闹啊,明年估计都没人来了。所以我就想着让大家都参与进来,做一些东西卖,一来能赚点钱补贴家用,二来佛会也能热闹些。可这么一来,种地的事情就要荒废了,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左右为难啊!”
高阳公主听完微微沉吟了起来,半晌后抬起头,柳眉微蹙道:“这事儿可难办了,毕竟一个人不能分成两人。而且还没听说过一边办佛会,一边能够种地,还能让佛会热闹的事。”
房遗爱一脸苦笑,看着她说道:“那就是说没法子了,只能二选一了?”
“哥哥先别着急,咱们再琢磨琢磨,也许会有法子。这事儿没有发生过,不表示就办不成!”高阳公主拉住他的手柔声鼓励道。
得到她的鼓励,房遗爱心里也来了些精神,点了点头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阳公主见他不说话在那一个劲的独自琢磨,便忍不住摇头说道:“哥哥这是干嘛,有些事儿不是一个人独自坐着就能想出来的,很多时候都是一瞬间才有了主意。”
房遗爱闻言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有些郁闷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啥也不管直接睡觉吧。这明天来的人就更多了,那帮和尚还催着要给山上修一个场地,都没有时间。”
高阳公主愣了一下,问道:“修场地,要做什么?”
“老和尚爱心泛滥,担心香客太多都挤在山上出事情,提议扩大一下地方。不过这河州都旱了三年,久旱必有涝,把山上树砍了,万一下大雨就全都完蛋了。所以我就没同意,现在还在拖着!不过这也是个麻烦事,佛会上要是出现死伤,也挺不吉利的。”房遗爱撇了撇嘴说道。
高阳公主听完微微沉吟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伸手一拉房遗爱的胳膊,说道:“哥哥,我倒是想到了个法子,你看看如何?”
“什么法子?”房遗爱连忙问道。
“你说咱能不能借着离垢路限制一下来进香的香客,比方说让他们在山下打坐养性多长时间才能上山,这样一来原本荒凉的山下人也多了,到时候大家在地里干活也不会显得清冷。”高阳公主说道。
房遗爱听完突然一笑,伸手一拍大腿,起身说道:“不对,这个法子不够完美,我这儿有个更好的主意。”
“哦,什么好主意?”
房遗爱嘿嘿一笑,说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正他们来都来了,不妨帮忙干点活吧。离垢路的本意是告别凡尘,洗去尘世间的糟粕杂念。那么也就是说只有把所有杂念都释放出来才能够一次洗个干净了!”
高阳公主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皱眉说道:“哥哥想要做什么,可不要胡来!”
“哈哈,怎么会。我的意思是,要想成佛就必须先尝人间苦,这离垢路既然都有了,那无边苦海也得有。放眼望去,河州这百顷田地完全符合。那就让来进香的每个人都拿起锄头,先好好体会体会人间的苦,然后再踏上离垢路,朝拜我佛。一心向佛之人,便会从精神上得到升华。心性不坚的人,那就回家去吧,不要浪费佛祖时间,大家都挺忙的。”房遗爱一脸坏笑的说道。
高阳公主听到他说的这话,惊的是一阵心惊肉跳,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骗来进香的香客免费种地?!我的天啊,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怕是要被天下人唾弃!
“这……这不行,绝对不可以!”高阳公主有些慌乱的说道,“哥哥,这可是佛会啊,这么一办只怕就要彻底名声臭了。”
房遗爱哈哈一笑,摇头说道:“我的傻妹妹,这名声跟人命比起来一文不值。咱们这虽然是在骗人,但却是光明正大的骗,你愿意就来,不愿意就算了。而且若是让来河州的香客人人都开荒一分田,十天时间便能开数十顷。三分田就可养活一人,数十顷就能养活万人,就是下地狱也值得做!管他别人怎么说,骂我是魔也好,敬我是佛也好,都跟我无关。”
高阳公主闻言一阵无奈,伸手狠狠的拧了他一下,气道:“你这坏蛋,我早晚要跟着你遗臭万年的,本来还想盼个来世,现在可好,被你这一做,都没得指望了。”
“哈哈,来世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咱就求个今生便好。不过你不用怕,这主意可都是我出的,事情也是我办的,他们骂我就行了,跟你可没关系。”房遗爱嘿嘿笑道。
“骂你还不是骂我,你做了坏事,我能跑得了么。”高阳公主翻了翻白眼说道。
房遗爱一愣,目光看着她的面孔,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情绪不对啊,这丫头刚刚的话莫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为的就是趁机给自己表明心意,告诉自己她愿意与自己荣辱与共。
想到这里,房遗爱心头一热,伸手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傻丫头,你是我媳妇,永远都是,可别胡思乱想了。”
“嗯!我就是怕,你现在这么有本事,以后会不要我了。”高阳公主低头说道。
“那你就更不用怕了,我的这些本事可都是你帮衬的,没有你我连种地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成。别的不说,就说这佛会要修路,是你凭借一己之力借来了农具,不然哪里会有三车的铜铁?这打井机能做成,也是你游说让刘师傅他们留下了,不然又哪来的深水井。再远一些长安城制作杀虫药也是你奔波,拉来了那么多的大夫。”房遗爱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道:“说句实话,你问我爱不爱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离不开你。”
“真的?”高阳公主噘着嘴乐滋滋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这么好的媳妇打灯笼都找不到一个,我又不傻,怎么会不要你。何况咱们的经历,就是金锄头来了,墙角也挖不倒!”房遗爱笑着说道。
高阳公主扑哧一笑,微微哼了一声,道:“那可不一定!”
房遗爱笑容一僵,哼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有其他打算!”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高阳公主眨着眼睛看着他说道。
房遗爱一听勃然大怒,起身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在高阳公主惊呼声中将她扑倒在床上。
一夜好梦,次日房遗爱早早地就被叫醒,跟高阳公主在房间里腻歪了一阵子后,才在高阳公主的催促中乐呵呵地出了门。
一上街,房遗爱就明显的感觉到河州城的人气多了起来,虽然距离佛会开始还有三天,但现在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了,尤其是一些背着药箱,拿着祖传医术的旗杆的大夫出现,让房遗爱激动地差点没哭。
这么久了,河州可总算是来了一个大夫,虽然就这么一个独苗,可也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头啊。
想到这里,房遗爱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还没有开口说话,就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却是林峰正满脸喜色的向那郎中走去。
“大夫,来河州可有去处?咱河州有好几间铺子,可以免费给您用,要不要去看看。”林峰笑眯眯的说道。
那郎中一见林峰这般热情,着实给吓了一跳,伸手一提药箱,一脸紧张道:“这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来凑凑热闹,下午就走。”
林峰一听顿时急了,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大夫,要是走了以后想找就难了。于是连忙说道:“大夫莫急,先听我说完。我是这里的族长,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打算,要是没有的话可以先留在咱们河州,给你分铺子,都是免费的。”
郎中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依旧半信半疑的说道:“你是族长?看着不太像啊。”
林峰听的一汗,自己的确是年轻了点,也不怪人家怀疑。
房遗爱眼看着林峰搞不定,便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着上前,扬声道:“林叔,怎么有时间来街上啊?”
林峰一听声音心头一喜,连忙上前道:“公子,您来的正好。看见没,来了一个郎中!”
“看见了,早就看见了。刚刚准备上前搭话来着,还被林叔你给抢先了,所以就没过来。怎么样,这郎中怎么说?”房遗爱笑着说道。
林峰摇了摇头,有些尴尬道:“他不信我,当我是个骗子,给他免费用铺子都不同意留下。”
“哈哈,林叔,你是心里太着急了。这么上去一通说,别说他了,就是我也得怀疑你没安好心。”房遗爱一阵大笑,摇头说道:“我去会会,不信把他留不下。”
说完他迈步就朝着那郎中走了过去,对他拱了拱手,笑问道:“敢问先生贵姓,这医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