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站在窗外,见父亲正在奋笔疾书,知道不能打搅,就静静地站在窗外,等父亲忙碌完之后再说话,当他见父亲处理完了一份文书,又拿过一份文书继续批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父亲现在还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雱儿,你现在的精力应该放在学业上,朝堂上的事情现在与你无关,不要掺和进来,没什么好处,你虽然聪慧,但是少了担当,今后当以此为戒!”
王安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王雱立刻羞愧的面红耳赤,讷讷的道:“父亲,此事儿子做的确实失德!”
王安石抬头看着羞愧无地的儿子面无表情的道:“你既然已经和庞氏定亲,不管从那里讲,她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庞氏与内兄游玩杏花林虽有不妥,但是从人甚多,也没有什么大碍,你既然看到了,要嘛上前见礼于庞夫人,要嘛退守于远处,一进一退都不失君子之道,缘何要出言讥讽?
众目睽睽之下,不但庞家失掉了颜面,你王雱也没了尊严,一件小事被你弄得沸沸扬扬,庞氏自尽,她的内兄也在神明面前断指盟誓自证清白,如今人人都说你王雱没了度量,为父从你小的时候就告诫你万事莫要匆忙,你可曾听进去一句?
如今庞氏自尽不成,声言要去姑子庙落发,王雱,你觉得为父该如何处理此事?”
王雱跪倒在地仰起头道:“孩儿娶了她便是!”
王安石愤怒的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拍着桌子怒吼道:“你娶庞氏难道委屈了你不成?好好地一桩姻缘。如今成了怨偶,你以为这是你老父愿意看到的一幕吗?
已经大获成功,大宋钱庄如今担负着汇通天下的重任,其职能已经不弱于户部,在金钱这单方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再有五年,大宋钱庄遍布天下之后,大宋甚至能够废掉耗费人力的铜钱,改发交子,这是千古以来的大功业。
我从心底里希望你能接手大宋钱庄。对你期望之高。你难道不知道吗?
庞氏虽然只是庞籍的远亲,但是其中的关联,和这桩婚姻中的表象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读书养气多年,你竟然没有丝毫的自治力。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将来如何担当大任?”
王雱叩头道:“孩儿这就去庞家亲自登门请罪。请她饶恕我的过失。必要的时候孩儿不惜自戕身体表达悔意也就是了,以东京人的好事,定会将这件事变成美谈!”
王安石双手撑在桌子上叹口气道:“还是如此啊。王雱,难道只要出了事情,你就打算用自己的聪慧来做弥补吗?
什么叫做结发?
结发就是两人同心共力搀扶着相伴一生,结发之后,哪怕所有的人都背叛你,你身后至少还站着一个女子,她会为你生儿育女,繁衍后代,供奉祖宗,生不离死不弃,这才叫做结发!
如果你们两人之间都需要计谋来支撑,你以为那叫做结发吗?滚去祖宗牌位前忏悔!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王雱从来都没有见过父亲对自己发过这样大的脾气,眼圈一红,就乖乖地叩首之后径直去了供奉祖宗灵位的灵堂里忏悔。
王安石的老婆吴夫人站在花房口,见两父子已经说完话了,就走过来帮助王安石重新整理了桌案,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叹息一声道:“您不该这样发脾气的!雱儿虽然年轻气盛了一些,这样的糊涂事还不至于做出来。
您可知道,当日与雱儿共同游玩的人里面还有云家的云钺,狄家的狄咏,石家的石舒静,富弼的儿子富绍庭,是云钺提议大家一起看杏花,这才遇到了庞氏,如果不是当着一众纨绔,雱儿的面子下不来,如何会有这件事,却不知这里面是不是有其它的深意?”
王安石怒道:“这个时节不去看杏花能去看什么?官家又禁止他们这群人去烟花之地,一群少年人,拿来那么多的计算,即使这是一个圈套,雱儿如果养气功夫到位,解决起来并不难,更何况这只是一场误会,说到底是他自己不争气,性格太狭隘了。
夫人啊,身为男人,可以偏激,可以鲁莽,甚至可以暴躁,唯独这个狭隘要不得,只要心胸狭隘,整个人想要有大的发展就非常的难,在老夫看来,雱儿不但是狭隘,还有疑神疑鬼的毛病,如果再不改正,他就留在家里顶门立户吧,莫要出去做官了。”
吴夫人见丈夫这样说,也没有辩解的余地了,从王安石的书架上取过一个锦盒,打开一层层包裹的绸布,最后从锦盒里取出一柄青铜戈拿在手里恋恋不舍。
王安石犹豫了一下道:“你如果舍不得,就不要送了。”
吴夫人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您依附在这柄青铜戈上的情义如今都浸透到妾身的骨子里去了,现在这柄青铜戈不过是一个不值钱的死物件而已,既然这东西是你我的恩物,送给庞氏正当其时,但愿她们小夫妻重新用情义填满它。”
王安石取过青铜戈,轻轻地摩挲着,就像在抚摸一个婴孩。
“当年你我在衡水边上相遇,我为了偷看你假装在河边洗手,却不想捞到了这枚青铜戈,终于有了借口能向你请教……”
“待到明年重把酒,携手。那知无雨又无风!”吴夫人掩着嘴吟出一句词,然后就哈哈大笑,王安石也跟着大笑,夫妻间极为相得。
王雱就站在轩窗底下,听到了这段他永远都不曾听过的话,见父亲母亲很高兴,就蹑手蹑脚的离开了书房,他去了灵堂,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可能被人家算计了,所以折回来想要告诉父亲自己的遭遇,却无意中听到了父母亲之间的私密。
回到灵堂,好好地盘坐在蒲团上之后,闭上眼睛沉思,只要一想到云钺和狄咏那两张精致的面容,一股无名的怒火就从心底油然而生,良久之后用力的捶了一下青石地板怒道:“庞氏自然是好的,可恨云钺这些恶贼,竟然如此害我!”
云钺最近发现皇帝似乎很喜欢嫁公主,自己的闺女太小,于是就果断的向自己的族人下手了,但凡是族里漂亮一点的女孩子,他收拢了很多,只要是勋贵家里有合适的子弟,统统发一个公主或者郡主回家,秦国公主好歹还是他的嫡亲,到了狄咏这里,就变成了郡主。
所以,最近发愁的人很多,将门娶公主不算什么,早就是惯例了,可是娶一个郡主就非常的伤人心了,狄咏此时就是这模样。
狄青和云峥不在家,两家架在墙上的木头房子就变成云钺和狄咏的了,他们的爱好和自家的大人不同,来到木屋,除了喝酒就没有别的事情。
自从狄咏从汾州西河老家来到京师接手簪花郡主他就喜欢上了这间木头房子,不过也因为他的到来,云家的丫鬟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去木屋子送酒水,茶点,即使再辛苦也不在乎。
云钺躺在那张虎皮上,拿手指懒懒的指指远处正在猜拳的丫鬟对狄咏道:“你看,她们正在猜拳,赢的人才有资格过来送吃喝,小弟算是借了您的光,以前我大哥在的时候,那些丫鬟招呼的都没有这么勤快。”
狄咏缩在熊皮毯子上,抓着酒壶往嘴里倒酒,他是一个奇怪的,一点都不喜欢云家的烈酒,认为那东西除了害人之外一点情趣都没有,不如喝那些加了蜜糖的米酒。
听云钺这么说就懒懒的朝那边瞅瞅,醉眼惺忪的道:“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来看我的,难道不是在看你吗?你长得好像也不差,我好像听薄太妃说你长得好像比我还秀气一些。”
云钺笑道:“我家的丫鬟不会,她们要是敢勾引我,我大嫂会打折她们的腿,你也知道我大嫂有多厉害,所以只会是来看你的。”
狄咏挥挥手阻止了这个话题:“两个大男人总是把话题定在女人身上好生无趣,不如说点别的,比如说你资助的那个少年社,我听说那里面可全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你到底要把他们训练成什么样的人?我不信你无欲无求的屁话!”
“和你在一起很难不提到女人,簪花郡主,很奇怪的名字,看样子也算是一个美女,你艳福不浅啊,这年头只要是和花连在一起的女人长得大都不错,比起石舒静的老婆漂亮的太多了,是也不是?”
狄咏见云钺顾左右而言他,叹息一声道:“我父亲和你大哥说是生死之交不为过吧?”
云钺点头道:“我只知道在这个东京城里,能真正让我大哥相信的官员似乎只有你父亲。”
“既然如此,你为何对我还有戒心?我们成为挚友难道不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不见得,我这个人和谁都能嘻嘻哈哈的喝酒吃肉,但是要成为我的朋友,非一同经历过生死磨难而不可得,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是我朋友,我就会交心,所以我选择朋友很谨慎。”
ps:第一章,哈哈,马上就要回家了,太好了,在忍耐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