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如洗的天空上,漂浮着几朵白云,不知是为了迎合路面上飞奔的骏马,还是因为风势过急,竟然肉眼可见的向前移动。
凌浩然耷拉着脑袋,远远地跟在温子琦的后面,一面走着一面嘟囔道:“照这么走下去,天黑走到就算不错了,还奢望着赶回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对于他的牢骚,温子琦好似压根没有听到,依旧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前走去,就好似天空中浮云一般。
眼见自己所说对其丝毫没有影响,凌浩然干脆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喊道:“我的温大少爷,能不能稍微歇一会?”说罢也不理会温子琦是和反应,干脆在路边找个一块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空旷的官道上,这一声又不低,温子琦即使是想装作没听见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扬声道:“我的凌大公子啊,你刚不是说了嘛,照这样下去天黑走到就算不错了,还休息?”
对于温子琦用自己刚说的话回怼自己,凌浩然一点也不奇怪,反而咧嘴一笑道:“猜到你就会这么说,我都早想好了,我这不叫休息!”
呃…
温子琦微微一错愕,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回走几步来到凌浩然面前,附身蹲下,语重心长地问道:“我的凌大公子,你们这官宦人家子弟都是这么娇生惯养的吗?这么走几步,就嚷嚷这要休息。”
“你这就不懂了,”凌浩然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枯草在地上随意的写画着,嘴里还义正言辞的说道:“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一朝高中吗?”
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温子琦怔了一怔,随即一脸茫然地问道:“这休息和高中有什么关系吗?”说着语气一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凌浩然因何会这样说,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听到他这尾音拖得长长地一声哦,凌浩然非但没有表露出谎言被拆穿时的窘迫,反而一脸鄙夷地说道:“你哦什么哦,你以为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吗?”
“这还不简单?”温子琦眉睫微挑,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说道:“你无非就是想东拉西扯的拖延一点时间而已,难道不是吗”
可是令他再次感到意外的是,凌浩然面容沉静,仿佛刚才自己所说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悸动,那种坦然几乎让温子琦认定自己猜错了。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一直歪着脑袋看着他的凌浩然,蓦然间脸上闪过一抹笑容,语气悠悠地说道:“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习惯要改一改了,我和你平辈相交以兄弟相称,我若说我腿脚酸麻,想休息片刻,你难道会不答应?我至于东拉西扯的拖延时间嘛。”
温子琦闻言一怔,刚才凌浩然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若是直言相告,自己又怎么会铁石心肠的拒绝呢,毕竟他心里知道以凌浩然的身份,应该很少有这种徒步远行的经历。心里虽然瞬间想的透彻,可是嘴上依旧不服软地说道:“那你说十年寒窗一朝高中与休息有何关系?”
“你这人有时候真的让人气得压根直痒痒,”凌浩然将手中的枯草往地上一丢,忿忿地说道:“当官为了什么?”
突然听到这样的问题,温子琦神色一怔,随即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为了百姓呀,如果不是为了百姓那为了什么?”
嘶…
凌浩然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瞧着眼前的温子琦,默然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你心系天下百姓,意在造福苍生,这是你人生格局高,可放眼天下,有几个做官的是为了天下百姓?”
被他这么一说,温子琦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并不否认凌浩然的说法,俗话有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钱不都是为官的搜刮的民脂民膏吗?又有几个真正心系百姓呢?
看其脸色有异,凌浩然便长吁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天下为官者,有九成乃是为了享福,这点你可以不承认,但这就是事实,因为我所见的皆是如此。”
说着语气一顿,转过头来看了温子琦一眼,语气突变悲凉,喃喃道:“不是说这些当官的生性有多贪婪,而是环境造就了他们必须要如此。”
“我不懂,”温子琦摇了摇头,一脸决绝地说道:“我只知道做人应该不忘初心,这样方才能…”话说一半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生生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凌浩然在笑,便话锋一转,一脸不解地问道“很好笑?”
“不是好笑,而是幼稚!”凌浩然双手一摊,在温子琦面前晃了一晃说道:“我两手空空,所以我无所畏惧!但当你手里有了权力便不一样了。”
若是一般交谈温子琦必然会一笑了之,可这已经触及到了其心底的坚持,他便没有这般轻易放弃地道理,便追问道:“有何不一样。”
“很简单,”凌浩然脸色清冷地站起来,伸手指着远处说道:“假如你是一县之长,你手下乡民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恰巧此时又一笔赈灾银子到了州府衙门,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呢?”
虽然没有坐过官,但是秉承着心中的坚持,温子琦朗声说道:“当然是向州府衙们递报告申请赈灾款呀!”
凌浩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以为你要州府就会给吗?如果州府衙们说了,你想要也可以,但是要拿出三成的赈灾款孝敬他,你孝不孝敬。”
“这…”饶是聪明伶俐的温子琦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迟疑了片刻,便咬着牙说道:“如果不孝敬,这七成都拿不到,为了全县的百姓只有孝敬了!”
“没错,这便是行贿!”凌浩燃仿佛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一般,轻飘飘地继续说道:“你拿了这七成的赈灾款回到县衙,你以为万事大吉了吗?那你也会一碗水端不平。”
“怎么会端不平呢?”温子琦悻悻的辩解道:“我只要一视同仁便可了,这总不会有什么说法了吧!”
听闻此言,凌浩燃瞬间发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奈,“好一个一视同仁,人有三六九等,有勤快的,有懒惰的,有不知悔改的,有迷途知返的你怎么一视同仁,难道你按照统一标准发放吗?”
嘶…
听凌浩然这么一说,温子琦登时脊冒汗粟,凌浩然所说的三六九等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很,虽然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应该是平等对待才可以。
可是如果勤快和懒惰的领着同样的赈灾银子,不仅助长了好吃懒做的歪风邪气,还容易让勤快第寒了心。
再说了不知悔改或许因为此事过后迷途知返呢,这样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能应为之前的过世就否定了一个人,也不能因为曾经的好名声便大肆信任。
“如何做?”凌浩然好像知道温子琦无法处理这样的事情,但仍然不依不饶第追问道:“悠悠众口,你怎么做都会留下说辞,这边会让你失了公允,有所偏袒。”
温子琦的眸色中闪过一抹黯然,浮光往事瞬间涌上脑海,勾起了心底深处的疼痛,咬牙道:“我承认你说的对,但有些事不应该这样截取其中的一段来作为评判,应该从根源上解决才对。”
“根源?”凌浩然看了他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不由眸色深深,略略叹息一声道:“你说的是...?”话说了一半,便嘎然而止。因为在他的眼眸之中出现了一辆马车。
“唉,有马车,”凌浩然激动地将坐在一旁的温子琦一把拽起,面露喜色地说道:“总算不用走路了!”
说话间马车已离二人不远,凌浩然挥舞这双臂,大声喊道:“喂,这里有人要雇车!这里有人要雇车!”
也不知是凌浩然真的累的迷糊了还是怎么了,这官道只此一条,马车就是奔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即使他不叫唤,也必定从他们面前经过。
“吁...”随着一声勒马声,马车不偏不倚地正好停在二人面前,好像就是冲着他们而来的一样。
凌浩然回头瞟了一眼温子琦,炫耀地说道:“看到么,多亏我喊了,要不然能停的这么正好吗?”
温子琦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眼神如刀地盯着车棚,依他所想这马车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除非有人指使才对。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车夫看了看车下的二人,朗声问道:“二位公子可是温子琦,凌浩然?”
听车夫这么一问,即使是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凌浩然,瞬间也意识到此事太过于蹊跷,便收起了喜悦之色,脸色板的犹如铁板一块,沉声应道:“正是,你又是谁?”
对于车夫来讲,他只要确认此二人是温子琦凌浩然便可,至于其他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对于凌浩然的质问,车夫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理都不理便将头扭回去,冲车内说道:“公子,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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