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烨是被鸟雀声叫醒的。
清晨停在窗外的鸟雀不停地叽叽喳喳, 阳光洒在床前,刺得人眼花。青烨从被褥里探出手臂,抱紧身边蜷缩的白秋, 手掌在她微微凹陷的蝴蝶骨上摩挲,触感如玉石般光滑温暖。
她的头轻轻地枕在他的臂弯, 是一个依赖至极的姿势, 双眸紧闭, 呼吸均匀绵长,乖乖蜷缩着一动不动,显然是累着了。
怎么就到早上了?
青烨仰面躺着, 迷茫了一下。
他开始发呆。
他有点回忆不起来,昨夜是怎样睡着的, 原本身体就疼痛难忍, 常年躁动不安, 难以入眠,按照往日, 也应该是抱着她熬过一夜才对……
好像抱着她,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睡过去了?
青烨垂下眼, 手掌在她身上来回摩挲着,向来毫无温度的手, 在温暖的被子里捂了一夜, 也终于有了活人般的触感,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手掌穿过她柔软的发,拢开她脸颊上的碎发,在她的脸颊边磨蹭着,像是抱着什么心爱的宝贝一样。
虽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但一定是与她有关的。
她成了他的良药。
青烨摩挲着她的脸颊,从下巴到脖颈,再到锁骨、胸口、腰肢,爱不释手,并无法自拔。
白秋就是被他这样摸来摸去给弄醒的。
他真的很像个好色的登徒子,一点都不含蓄,即使是夫妻之间,也没这么如胶似漆的,如果这人不是青烨,她早就直接拔剑了。
白秋一睁开眼,便对上他澄澈的黑眸,迤逦着淡淡的流光,瞳仁深处倒映着她的模样。
白秋伸手,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戳了一下。
“早呀。”她朝他粲然一笑。
青烨收回手,想了想,也学着回她一句:“早。”
他坐起身来,他的上本身也未着一物,被子顺着他的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白秋昨夜没瞧见这样的景色,因为他平时不爱脱衣,如今乍然一看见这美景,便感觉到了一波视觉冲击,赶紧捂住了眼睛。
他把她的手腕捉开,像是没明白她突然捂眼睛干嘛,疑惑道:“你怎么了?”
白秋盯着他的脸,黑发落在两鬓边,容颜绝色得像妖精,她的眼神又忍不住往下溜,第二次再瞧见,就有些挪不开眼睛。
青烨平时看着瘦,其实肌肉绝对是不缺的,就是身材太好了一点……
这手臂,这胸,这腰……
她忍不住顺着想看他有没有翘臀。
白秋被自己的想法给臊到了,但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不自觉就成了直勾勾的,是第一回看,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她突然干咳一声,扭过头去,“没、没什么,只是第一回看见你脱衣裳……”
谁叫他之前连洗澡都不愿意脱衣服。
青烨无辜地盯着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美色,听见她这么说,又忽然伸手抓着她的手腕,让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
她一碰到他光滑的肌肤,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下意识往后缩,却不能往后退缩分毫,她瞪大眼瞧着他,像是对他的动作表示不解。
青烨说:“现在是暖的。”
他紧紧盯着她,漆黑的眸子映着清晨刺目的阳光,仿佛湖面上倒映的点点光斑,他说:“因为你,现在不觉得冷了,冷的时候,才想裹紧衣服,但你的身体……是暖的。”
他认真地低头,手掌从她的腰线往下,她的娇躯逐渐被他从被子下慢慢剥出真实的模样,无所适从地躺在那里,他的手流连在她的小腹处,低声道:“从这里,感觉到的暖意。”
“和你融为一体,所以我也不冷了。”
白秋瞪大眼,惊讶地看着他,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着什么下流话,神态是认真的,说着他认为的事实,就连落在她腹部的手,也是温柔的,带着一股虔诚的力量。
白秋感觉到了一股烫意,有一股电流顺着他抚.弄的指尖,直接流窜到她的四肢,让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不少,彻彻底底,乱了节奏。
她猛地翻过身,迅速地裹紧被子,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像刺猬一样缩了起来。
只有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多烫。
也只有她知道,自己现在居然被这种奇怪的话,被撩得抑制不住地心动。
大清早的,他是不是有点不清醒?
她藏在被子里的眸子十分的亮,喘着气,小心抑制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许久,才悄悄从被子里探出一颗头,看到还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青烨,又突然哭笑不得,轻声骂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青烨:“为什么?”
她说:“这是人间的荤话,虽然我们是道侣,但是还是要有所保留,说太露骨的话,多少会有点尴尬……”
他摇头,打断她,沉声道:“我对你没有保留。”
白秋一下子无言以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心里又忍不住想,这可是衡暝君呀,他到底为什么能对她这么没有保留?他能不能不要这么死心塌地呢?
但能做出用禁术复活她的事,他又何止是死心塌地的地步,简直是无可救药了,她抿紧唇,慢慢蹭到他怀里,抱紧他的腰,自言自语道:“那就这样吧。”
“只要别再做傻事了,什么都好。”
扬州有个很好的地界,依山傍水,风景秀美,人烟罕至,只是偶尔又人常来踏青游玩。一夜之间,那里凭空出现了一座宅子,小小的院落,精致的水榭阁楼,来往的凡人对此并无任何奇怪,似乎这宅子本就是扎根于他们的记忆之中的。
修为高到随手篡改记忆,不过只是抬手之间的事,青烨和白秋搬进了那座宅子里,两个人住着,不要任何魔和人在跟前伺候。
白秋用法术移植了几棵海棠树来,放在院落里,结果海棠树沾染魔气,一夜之间花叶落尽,成了一棵光秃秃的树,白秋没有办法,只好从魔域带了些许植株过来,装点院落。
然后她还从市集上采购了许多家具过来,用珍窑瓷器装点书房,在屋檐下挂满了风铃,又在院子里摆了石桌石凳,还特意在两棵树中间搭了个秋千。
布置得满是过日子的气息。
青烨是不懂她的快乐之处的,他只是嫌弃屋檐下的风铃很吵,吵得他头痛,白秋只好把风铃换成了灯笼,她还买的各种形状的灯笼,比如兔子灯,莲花灯,狮子灯……花里胡哨地挂成一排,然后她打量着四周,摸着下巴,疑惑道:“好像还缺点什么。”
青烨站在一边,像是很不满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些事上,还冷冷地接了一句:“还能缺什么?”
白秋看了看他,说:“我觉得少了个人。”
他一怔,随即皱眉盯着她,眸色暗了下来,夹着某种冷意,一字一句道:“缺、人?”
白秋点头,一本正经:“是啊,缺个人,我觉得单有你在我身边不够,你不觉得吗?”
“……”青烨蓦地上前,脸色阴沉下来,手用力地按着她的肩,“你再说一遍?”
“你缺谁,我杀了他。”
她的肩被他突然捏得好疼,她有些站不稳,感觉到他磅礴的怒意了,冷意中夹杂着一丝酸酸的味道,但是她不怕。
她朝他翘了翘唇角,说:“一个家有了两个大人,当然还缺个孩子。”
“如果我给你生个孩子,你也杀了么?”她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扬地反问他。
他一下子愣住。
傻傻地握着她的肩,他一下子忘记了要说什么,伴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一股奇异的情绪差点被顶出了嗓子眼,青烨第一次这么呆地盯着她,月下反射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庞上,唯独眸子潋滟带光,如同妖孽。
白秋心里赞叹,如果青烨和她有了孩子,也一定是极为好看的。
她又用力地拽了一下他,“要不要嘛!”
他扭过头,表情古怪,憋了半天,才说了句“要”。
白秋笑着抱紧了他。
其实要孩子这样的话不现实,因为他是魔灵,至今尚无魔灵孕育子嗣的先例,白秋心知肚明,他也心知肚明。
但只要有了这个念想,每一次做那等亲密之事,都仿佛是一次虔诚的试探,万一上天眷顾,他们真的成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例呢?只要愿意相信,彼此明白,具体有没有孩子,其实都不重要。
很快就到了冬天,南方的冬天是冰天雪地,越是临河的地方,越是寒冷,虽然这两只魔根本不会生病,但还是会怕冷,尤其是青烨,身为藤蔓尤为怕冻,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缠在白秋的身上。
还好他不是蛇变的,否则她会怀疑他要冬眠。
魔域没有四季之分,而从前的玄灵派四季如春,在这里过日子,真的难为他了。
白秋走到哪里身上都挂着这粗大的藤蔓,他越来越喜欢变成原型了,白秋好歹还坚守底线,不许他用原型和她交.合,除此之外,他就肆无忌惮了。
大半夜因为怕冷差点把她勒死就算了,有时候还得把她缠成粽子,外面再裹一层棉被,然后再裹一层,白秋差点被活生生压死。
每次他得寸进尺,她就仗着自己是水灵根,把他活生生呲醒,他就会改得温柔一些,但温柔不了多久,就又开始粗暴,而且每次藤蔓乱钻,堪称猥.亵,白秋不堪其扰。
后来她真的生气了,干脆把他装到箱子里,然后叫来了那只火凤凰,让凤凰背着他。
那只凤凰也是懵逼的,拍打着翅膀,歪着头看着白秋把那只大铁箱子放到它身上,她恶狠狠道:“给他烤火!”
“别熟了就行!”
冬天就是这么熬的,其实冬天对于他们漫长的生命来说,简直就是打了个盹的功夫,为了不让日子过得乏味,白秋还把鹅子接了过来,长得像她的小男孩在跟前,偶尔能满足一下她对孩子的幻想,不过青烨一点都不喜欢这只大白鹅。
他还总是欺负鹅。
院子里经常是一地鹅毛,那只鹅斗得过世间万物,看家护院都是一把好手,唯独怕青烨,后来看见他就瑟瑟发抖。
只有它怕得嘎嘎乱叫,拼命对着墙扑腾翅膀,又飞不走的时候,青烨才会露出一丝微笑来,这一抹笑容是阴沉狠戾的。
“丑鹅。”他嫌弃道:“等我的孩子出生,就炖了你。”
“你就是个替身。”
大白鹅:qaq
一边路过的白秋:“???”
有白秋在身边,青烨的脾气好了不少,至少他还能忍住不杀鹅,除此之外,白秋还会拉着他去四处游山玩水,用法术一日千里,整个天下也不过被踩在脚底。
时逢人间的帝王暴.政,扬州突逢战乱,难民流窜,成了一片人间地狱,凡间的事,身为修士不好插手,但青烨脾气上来了,看见那些煞风景的敌军就暴躁,差点一个人灭了对方一个国,吓得白秋赶紧拉住他,跟他说道理。
“朝代更迭是正常的!大势所趋,你帮了也没用,朝廷腐朽,帝王无能,总有新势力取而代之。”
青烨说:“哦,那就杀了皇帝。”
白秋:“?!”
他直接去皇宫去了。
结果去皇宫溜达一圈,他又长了见识,注意力被别的事情吸引走了,回来就很严肃地跟白秋说:“从前魔域的治理委实差了一些。”
白秋:“……啊?”
“人间的皇帝不过如此。”他冷笑一声,不屑道:“魔域比之不知强盛多少,可惜治理不足,魔君魔后远不如人间的帝王般奢靡度日,天照城也远不如皇宫富丽堂皇。”
白秋:“……”可是,国情不同啊大哥,您没事酸人间皇帝的待遇干嘛,人家皇帝走路要用抬的,您不是用飞的吗?您用得着那么奢靡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那皇帝,你杀了吗?”
青烨:“没杀。”
“为什么?”
他皱眉,一脸嫌弃道:“太弱了,我才现身,还没动手,就被吓晕了。”
白秋:“……”敢情是不配被您杀吗?
不过,青烨能少动杀念,白秋是很高兴的,她答应过宋颜,除了了结个人恩怨之外,尽量不要做那些伤害旁人之事,凡间的天下大局,更是尽量别碰。
因果循环,一切自有定数。
除了生活里这些小插曲,日子过得倒是十分平静,这是白秋和青烨过得最安静的一段时间。
没有仇恨,没有纷争,没有望不到尽头的寂寥。
对于修真界众人而言,衡暝君和他的夫人也才离开了不久,就像是猛兽回巢穴打个盹,随时都会重新狩猎,没有人会管他们去了哪里游玩,血月临空的那一战后,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了。
就这样,他们在凡间,一住就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