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阻止,无言谷的湖面已经受到间隙内部凶悍的力量影响被搅起剧烈的水纹,蚩王冷脸看向墨色的漩涡,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将其解除的时候,又是许久未曾感受过的熟悉神力顺着微风飘来,他笑咯咯的倒了一杯茶隔空递过去,叹道:“想不到居然还是你来的最快,怎么样,这几年还好吧?”
风神禺疆接过那杯飘来的茶,歪头看着湖面上越来越沸腾的水汽,倒映出一缕缕黑金色的神力,他尴尬的啧啧舌,好一会才不可置信问道:“怎么回事,他俩打起来了?”
风冥忍着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嫌弃的回道:“你还是别问了,说出来丢人。”
“哦……”禺疆若有所思的托着腮,多少能猜到一点,抓了抓脑袋指着间隙说道,“让他们先停一停,我大老远跑这一趟可不是来看他们打架的,赶紧放出来我还有正事要说。”
“这可不是我造的呀。”风冥嘴里狡辩了一句,手心里青色的长剑闪电般击出,只听“咔嚓”一声,墨色的间隙外围出现冰裂的痕迹,帝仲一瞬抬眸扫到两人的轮廓,古尘击退萧千夜的砍击之后抽身掠出,他在湖面轻飘飘的点足掠过,没等平衡住脚步,背后又是劲风如影随形,他冷漠的转着眼珠扫视到神裂之术的残影,不用他动手,周围掀起微妙的清风,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断了两人,禺疆横眉骂道,“你们要是不想知道关于火种的真相我可以现在就走,否则都安静点把刀剑收起来。”
“火种……”两人异口同声露出惊讶的神色,心照不宣的收起武器一人一边远远站着,禺疆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眼前的情况竟然是帝仲占着身体、萧千夜呈现神裂之术的状态,他奇怪的皱眉,没等他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蚩王笑咯咯的拦在几人中间对着他连使眼色暗示,轻咳一声主动问道:“先说火种的事吧,我知道这几年你们一直在调查,终于有结果了吗?”
禺疆心领神会的抿了抿嘴,他看着帝仲阴郁的脸,又偷笑着转向萧千夜说道:“之前你闯进上天界救人曾遇到过琅江吧,那时候起他就在调查了,其实一开始他是为了调查长老院搞出来的魔神召唤,只是越查越让人担心,发现牵扯众多,之后才找了我一起帮忙,期间还曾联系过潋滟和沉轩以预言、占卜之力相助,这次接到无言谷的传信之后他原本是和我一起来的,不过刚才路过一处雪峰他说要进去转转,就让我先过来了。”
他自言自语的走到湖边,手指尖撩起淡淡的神力似乎在勾画着什么,又道:“当年墟海的长老院试图召唤的魔神其实就是破军煞星,召唤的地点位于荧惑岛,召唤的媒介则是散落的魔神残骨,而他到达荧惑岛之后意外在其内部发现了一个完全翻转的奇妙世界,仔细观察之下惊觉那才是传说中真正的荧惑岛,后来他返回上天界,在黄昏之海找到了栖息的白泽,直接跟着它住了三年多才从对方口中知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湖水在他的手下泛起涟漪,呈现出的似乎是一片瑰丽壮阔的原野,禺疆继续说道:“白泽这种神兽虽说是知晓天下万事,但脾气属实是有些古怪,据它所言破军本为神界天狱的罪囚,称其为‘魔神’倒也实至名归,在很多年前一次神界浩劫中天狱受损,致使众多罪囚逃窜,甚至有一部分穿越了六界散落到其它境界,天帝虽有追捕,但六界广泛又无法相通,至今仍有漏网之鱼逍遥法外,破军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个……”
他这一停顿,所有人的心都是“咯噔”一下跳到了嗓子眼,仿佛是从同修凝重的眼眸里察觉到了什么,帝仲的声音竟有微微的颤抖,身体不由自主的踏前一步去询问个究竟:“另一个……是谁?”
禺疆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另一个就是天火,据说那是天帝亲手创造出来的一种不死、不灭、不熄的火种,炽热如阳,自创造之初起就被放至在神界最东方,此地为神界支柱之一极为重要,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天堑深渊,虽然神力厚重强大但严寒难耐,所以又得名‘凝渊之野’,而天火的存在正是为了缓和凝渊之野不停扩散的至寒之气,自那以后,原野如获新生,氤氲的神力成为众神修炼的绝佳场所。”
“天火诞生之初只是死物,它是在凝渊之野被众神之力日复一日的影响才渐渐有了自我意识,天帝虽有察觉,但因其个性天真浪漫,受到诸神众星拱月般的宠爱,故而最终只是一笑而过任其发展,时过境迁,这一晃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天火也在长久的耳濡目染中脱胎换骨,有了神女的身姿。”
“一切的转变来自一次贪玩的旅行,凝渊之野本位于神界的最东方,天帝穿行六界也是自此而行,或许是修行的过程太过枯燥了,在某一次天帝出行的之时,任性的天火偷偷尾随其后离开了神界,看似只是一场随性的游玩,再回归凝渊之野早就时过境迁,失去天火的制衡,严寒之气肆虐致使数百万年汇聚的神力也因此湮灭,整个东方支柱遭遇近乎毁灭性的破坏。”
众人抿唇不语,看着湖面上被禺疆手指勾勒出来的幻象,那片瑰丽的原野被寒霜覆盖呈现出窒息的死寂,他叹了口气,语调也有些颤抖:“天帝勃然大怒降罪天火将其打入天狱,本是死罪,又因诸神求情而网开一面,据白泽所言,天火最终的刑期似乎只有短短的五百万年,按照神界的法令来看,当真是非常仁慈的惩罚了,但天狱意外遭逢浩劫而破损,刑期未满的天火也逃了出来,它本就曾跟随天帝穿行过六界,这一逃就直接离开了神界,自此下落不明。”
禺疆若有所思的看着脸色阴沉的三人,挥手散去湖面上的幻象,转而勾勒出荧惑岛的雏形继续说道:“再往后的事情是从一只大风口中得知,说起来前几年你们对付奚辉的时候,是不是也遇到过一只大风,你们好好想一想,那家伙对浮世屿的神鸟族应该是极为厌恶,不仅不认同万鸟朝凤,甚至是对它们非常的反感吧?”
帝仲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那只鸟魔虽然被他骗的团团转,但确实说过大风一族和神鸟一族恶交多年从不来往,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禺疆的眼眸不自禁的严厉起来,仿佛自己也无法相信,用极为淡漠的口气陈述道:“大风口中的神鸟族可不是什么值得敬仰的皇,而是鸠占鹊巢的入侵者,据说在很久之前,曾有一对凤凰将幼子放在荧惑岛等待出生,忽然一团流火从天而降,一瞬间就将尚未孵化的幼子吞噬淹没,凤凰悲鸣哭泣,但火焰越灼越烈万物不可近,这场火一烧就是数万年,幼子也在烈火下重获新生,它形似凤凰,但全身被火焰覆盖,目光凶戾而充满了杀戮,它的心中燃烧着一团奇异的天火,被后世称之为‘不死鸟’。”
帝仲捂着胸口,在所有凌乱的线索串联成线之后,他竟然隐隐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从心底蹿出,天帝残影的力量搅动着远古时期重重叠叠的记忆,让他眼前散不去的浓雾一点点消失,他下意识的握合着手掌,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团在他手下诞生的天火是如此的炽热,那般天真浪漫、那般惹人喜爱,成为凝渊之野最为温暖的存在。
紧随而至的就是彻骨的愤怒,他仿佛又站在了霜寒漫天的凝渊之野,俯视着跪在脚下的诸神,不约而同的为一团小小的天火求情,有了神女姿态的天火低头垂目,安静的等待着罪罚的降临,直到他动了恻隐之心,将即将脱口的死刑一瞬更改,天火木讷抬头,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惊讶的凝视了他许久许久,那张模糊的容颜渐渐清晰,和云潇的脸庞惊人的相似。
这短短一刹那的视线交错后,天帝挥袖将其送入天狱大牢,那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却在天火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轮廓,漫长的刑罚在暗无天日里悄然执行,生性浪漫的天火也在持续的黑暗里变得消沉,终于有一天,神界一场浩劫让牢不可破的天狱第一次出现了缺口,天火凝望着倾泻而入的光,情不自禁的混在逃窜的罪囚中一起离开,天界神守很快追击而来,自不量力的逃犯被就地诛杀,在前所未有的惊恐之下,天火寻着记忆来到凝渊之野,再一次打开了穿行六界的门,自此坠入人界,不复返回。
它坠落的地方就是后来的荧惑岛,神界之物无法在人界长久的停留,它必须抢夺凤凰幼子作为自己的宿主,并在持续数万年的灼烧后取而代之,从此,神界少了一团炽热的天火,人界则多了一只危险的不死鸟。
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在争夺宿主的过程中消磨殆尽,新生的神鸟有着一双火色的双瞳,所到之处被天生的流火烧的寸草不生,从此成为杀戮、残暴的象征被万物敬而远之,但或许终究是天性里还保留着某些纯真,它一直在尝试改变,克制着火焰不再误伤无辜,时间一点点过去,它成为浮世屿的皇鸟,守护着一方土地,隐隐有了皇者的责任和担当。
初代溯皇在小白龙的身上感觉到天帝的神力之后,慢慢的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来源,再到澈皇诞生,传承的火种也一直非常刻意的远离坐拥天帝之力的上天界,那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族人不被侵略,更是为了隐瞒天狱逃犯的身份,天狱囚禁的记忆是如此的孤独哀苦,让她甘愿选择将此事永远的埋葬在心底,至死也没有再对双子透露分毫。
唯一的例外就是万年前偶遇的一战,终究是对自己的创造者心怀憧憬,澈皇不动声色的找借口挑衅帝仲,谁也没有想到两人一战被孕育的幼子看在眼里,竟然一见钟情再难自拔。
命运的丝线是如此的奇妙,一缕一缕纠缠在一起,变成了拧不开的死结,将所有人牢牢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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