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虽然大脑还未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本能的追了出去,昆仑的御剑术原本需要剑灵支持,而将沥空剑归还给掌门之后,萧千夜手上只剩下古尘,果然他在鹿吾山边缘凝视着手里的刀微微犹豫了片刻,唐**赶紧跟了过去,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抽出自己的剑灵拦住对方的脚步,怒骂道:“你疯了,掌门可没同意你走,你这些年在外头长本事了是不,连师父的话都不愿意听了吗?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在飞垣当的是什么官,回了昆仑,你就是我的师弟,话不说清楚,你别想跑!”
萧千夜一回头,唐**的剑灵已经逼至眼前,他本不想动手,这会只能被迫一退再退,唐**见他一直躲闪,心里的气越来越重,萧千夜入门第三年开始参与弟子试剑,当真是资质惊人让她叹为观止,虽然性格上和她合不来,但毕竟有云潇这种乐呵呵的和事佬夹在中间劝和,一来二去两人也勉强算是熟悉,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师弟眼下会做出叛离师门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数年不见,他已经长大了,脸上少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寂寞,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千夜纵身掠入云端,古尘上缠绕的神力刀鞘也一直没有散开,他自然知道唐**是青丘真人的徒弟,也不是以剑术修行为主,若是当真动起手来,只怕古尘会误伤到她,所以是尽力压制着手头的力道,避免和她的剑灵正面交手,但是他越是步步退,唐**就不甘心的步步紧逼,晃眼之间两人的身影穿梭在云雾中,一个想尽快脱身,另一个却始终穷追不舍。
萧千夜眼下担心的只有祭品一事,如果按照这次他们返程的时间来看,一定是走走停停,每日都要休息,那么再过三日到达昆仑山脚之后,多半是要在附近的蟠龙镇暂住一宿才会回山,自己必须在蟠龙镇除掉祭品,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师门不受威胁!
想到这些,萧千夜心中再次涌上一股剧痛,像无数锋利的刀刃无情的割过心脏,喉间又是一阵血腥,他不动声色的将这口血沫咽了回去,面色更是难看,原来人在急火攻心的情况下真的会从肺腑咳出鲜血,这么多年了,他在飞垣历经各种凶险,哪怕遭遇危及生命的事情都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今日面对师门遇险,竟然两度咳血!
没等他多想,唐**终于追到他身边,两人是借着灵力踩在云雾中,但萧千夜看起来面色不佳,好像随时都会失去重心从高空坠落,唐**本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刚才掌门的那一番话言外之意她多少能理解一些,但要眼前人独自背负骂名,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眼,唐**心中有气,但还是手一挥没有继续攻击,正色道:“这件事或许还有周转的余地,你别急着走,等掌门和各位峰主商讨一下,一定还有其它办法。”
萧千夜只是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压低声音道:“唐师姐,你不知道,这个虫印连上天界的蚩王都束手无策,三百年前蚩王从苗疆长生殿手里抢走一个体质特殊的女人,这个女人身上就带着这种五毒虫印,他很爱很爱这个女人,甚至连上天界都不愿意回去,就和她一起隐居在昆仑雪谷之中,如果真的有办法消去虫印,他一定早就动手了。”
唐**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无话可说,只得焦急的绞着手,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其他能挽留他的方法,萧千夜认真看着她,心底五味陈杂,继续说道:“要么将祭品永久的囚禁,要么就只能直接杀了永绝后患,师姐觉得这两种方法哪种更为稳妥?呵……以昆仑的行事作风,多半是会选择第一种吧,师门内也确实有可以囚禁祭品的地方,可是若以我的想法,与其留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隐患,还不如现在就让她解脱。”
唐**愣了一下,顿时想起这几年为数不多听到的关于萧千夜的一些事情,忍不住问道:“她是哪位曾经指婚给你的公主吧?我记得明戚夫人以前来的时候跟秋水师叔提起过,当时云潇就急得不得了非要去找你,后来夫人说你抗旨拒绝了赐婚,飞垣的帝王也没有再追究什么,云潇这才放了心,还偷偷和我唠叨了好久,你……你算是有愧于她吧,真的还要亲手杀了她?”
萧千夜低垂着眼眸,师姐所言之事的确是他心中的疙瘩,五公主被他拒绝之后再无一人主动提亲,这几年更是沦为全境笑柄,可自己直到现在也给不了她任何补偿,甚至还要亲手置她于死地。
唐**见他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难以描述的悲凉,反而心底松了口气,慢慢靠过去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低道:“好了,你这家伙从小脑子一根筋,就算、就算真的要杀了祭品以绝后患,昆仑这么多人也轮不到你动手,快去和掌门认个错道个歉,掌门一贯对你包容,你态度好一点,他不会真的把你赶出师门的。”
“师姐……”萧千夜强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师姐,昆仑这么多人,只有我动手是最合适的,五公主怨我不是一两天了,也不差再多恨我一些。”
“喂,你!”唐**错愕的半天没接话,萧千夜对她礼貌的拱手作揖,身体中心竟然忽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白光,顿时整个人好像要羽化消失一般,云端的雾气被一阵清风搅动,风中却带着另一种独特的神力,唐**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不是昆仑的术法,是他之前提过的“光化之术”!
下一刻,唐**看见眼前坠过一束如流星的光,再定睛萧千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糟了!”唐**暗骂了一声,还想再继续追的时候,耳边幽幽传来姜清的传唤,让她先回鹿吾山。
鹿吾山青丘真人的丹房内,姜清一只手拖着剑匣,另一只手温柔的拂过从弟子那里收回来的剑灵,沥空剑散发着锋利的白光,映照着掌门的脸庞显得格外凝重,唐**静悄悄的走过去,眼眸骤然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剑灵上共有三处如冰裂般的伤痕,其中一道成纵向约有十寸长,在其尾端的地方又是一道弯曲斜着的伤,直接延伸到剑尖。
唐**感觉心中汹涌澎湃,说不出的情绪在剧烈翻滚,昆仑的剑灵铸炼手法极为特殊,是在最北面的轩辕丘剑冢中采天地日月之气,穷数十年才能锻出一柄,而且一旦破碎无法二次修复,但是昆仑开山立派数千年以来,有记载的剑灵受损之事也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一般情况下能在剑身上击出微微的伤痕就已经非常罕见,而向沥空剑这样损坏如此严重的情况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个一海之隔的孤岛,当真如此凶险?
姜清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对什么人说话,淡淡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能听见。”
唐**不解的望向掌门,姜清的目光一直柔和的盯着沥空剑,果然剑身上一点点凝聚出纯净的白光,如烟如雾在她眼前慢慢的幻化成人的模样。
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鬼魂”,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脱口:“云潇?”
“师父……”云潇心虚的瞥了一眼姜清,就算本尊仍在无言谷,这一魂一魄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姜清只是默默看着这个小徒弟,虽然这些年并未教给她什么高级剑术,但他毕竟还是真心关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的,眼下见到这幅模样的云潇,心中是又气又无奈,只能按捺住情绪,语重心长的叹道:“为师要是知道你这一趟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当时就不该让你陪天澈同行,云潇,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吗?”
云潇哪里还敢回话,昆仑这么多长辈,她唯一害怕的只有掌门师父,倒不是说师父对她有多严厉,只是那双看穿一切的双眼,总让她感觉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去。
“呃……你、你怎么回事?”唐**有些尴尬,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主动抢话,她伸着手尝试碰了碰眼前的鬼魂,发现这只是一魂一魄,应该是被什么刻毒的术法强行剥离出来,必须依附灵器而活,想到这里,唐**脑中率先想到的是无言谷魂系一脉的术法,眼睛都吓的滚圆,又道:“你不是在无言谷吗?难道是谷主……不会吧,谷主应该不会干这种事,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搞成这样?”
“师姐,跟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自己想要这样的。”云潇生怕唐**误会,赶紧接话解释,又暗搓搓扫了一眼师父,这才神色闪躲的低下头,轻声说道,“那时候也是没办法,上天界的夜王苦苦相逼,又以千夜兄长的性命威胁他,我很担心他,因为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冒险,然后……然后正好有一种名为分魂大法的邪术,又正好有人会,所以我就……就试了一下。”
唐**被她一句话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云潇的身体其实很特殊,是个看起来从小就很健康,连风寒都从未感染过的人,但实际的情况却极为罕见,稍微运气就会致使体内灵力紊乱,而且一旦出现异常,体温会飙升至滚烫如火,八年前跟着萧千夜坠崖之后,身上更是长出了奇怪的火焰羽毛,她跟随师父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她那样复杂的情况,一直以来云潇就是她最为关注的病患,可是这家伙明知分魂大法是“邪术”,还不顾一切的试了试?
姜清只是微微闭了一下眼,好像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最后也只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潇儿,谷主留你在无言谷是不是另有隐情?”
“没……没有。”云潇赶紧一口否认,但她的神色丝毫也没逃过姜清的眼睛,只听掌门突然哼了一声,冷冷道,“去了一趟飞垣,回来就变得和他一样,对师父也这么说谎?”
云潇瘪瘪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姜清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反倒是唐**生怕掌门动气连忙出来劝道:“掌门,您别和她一般见识,等她回来我会好好给她检查的,您放心吧。”
“师父找我,不是为了这个吧?”云潇见唐**出来给自己求了情,立马笑嘻嘻的换了神色,姜清冷冷瞪了她一眼,吓的云潇只好严肃的绞手,低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几天谷主也和我说了祭品和献祭之阵的事情,师父此时收回沥空剑不是真的想赶他走吧?那……那又为什么刚才不留呢?”
姜清剑眉紧蹙,正色道:“祭品毕竟在你娘身边,那位五公主和当年的长公主又是血亲姑侄吧,为师总是有些不安,生怕这其中另有隐情再生变数,之所以放任千夜现在离开原因也在此。”
“长公主……”云潇吃惊的道,“长公主已经死了啊……”
“你见到了吗?”姜清淡淡提醒,云潇心下一沉,只听师父继续说道,“长生殿的虫印能够侵入五脏六腑,甚至能一定程度上生命相连,为师担心现在的五公主也已经和长公主相连,否则她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想报仇,不惜和长生殿联手,怎么可能到头来却毫无收获?如果当真如此,你娘就会有危险,千夜现在过去未必是坏事,我已经暗中传信给你天澈师兄,让他们多加注意,如果五公主只是身负虫印,那么我派愿意暂且收留她,再另寻他法尝试救助,但是如果这位公主早就不再是本人,那么……这段孽缘总归要个了结。”
话音未落,云潇的魂魄瞬间消散,内谷之中的本人一蹦而起,焦急的往余音台冲去寻找谷主风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