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夜,李承阳的身体明显好了不少,现在已经能脱离别人的搀扶独自行动了,不过李侍笑儿仍是不离他左右,像是看孩子一样看着他。
今天是二十六日,接到回援消息的尉迟敬德应该赶到了,之前令尉迟敬德帅两万人去驰援泾州,单单是整军就用了足足三天,仓促间集合一个队伍不是那么容易的。
倒也是件好事,现在尉迟敬德回援就快了,一天多的时间足够了。
站在长安城门,和段瓒并排遥看着渭水的方向,李承阳一会看看远处,一会看看城下,终于憋不住了,对段瓒开口:
“你就不能行行好把城门打开?这下面有几千人吧,就这么放着?”。
城下都是来避难的农户,不少拖家带口的在城下哭嚎,期望城门官能行行好打开城门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也想放进来啊,但是谁能保证他们中没个内应呢,一旦混进几个身手好的抢了城门,那后果可不是咱们俩负责的起的,户部那里出了不少粮食布匹什么的,每天都顺着城墙给他们送下去,这已经是咱们能做的最多的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吧”段瓒扭头不敢再看城下。
即使有着足够的粮食,但是就这么在城下守着,生病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以小孩最为严重,不少大人正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李承阳带着李侍下了城楼,没看到想看的,反而看到了这样的人间惨剧,怪不得总有人动不动就以命相报,原来有的时候,命一文钱都不值。
这还仅仅是长安周围的农户,从灵州到长安,几百里的距离,又有多少人比城下的人还惨,想都不敢想,原来史书上轻飘飘的一句劫掠所得众多,其深处还掩盖着这样的人间惨剧。
也不知道颉利晚上会不会做恶梦。
另一边,渭水河边,颉利的大营处。
“什么,都去打草谷了?一个都没剩下,我们的后路谁来守?废物,都是废物”主账中,一个身高八尺的圆脸汉子正在椅子上咆哮,他身边一个汉人打扮的人赶忙解释:
“可汗,别动怒,无非就是再派一队人马的事情,还是先把咱们后路安排好在追究责任”这人正是突厥的宰相赵德言,那个主张横征暴敛把草原弄得一团糟的就是他。
颉利想了想,捏了捏肚子上逐渐增多的游泳圈:“爱卿说得对,铁勒部的人不是伤亡惨重吗,正好让他们好好歇歇,让他们去守后路吧,等回军从各个部落中分出一点给他们,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等传令的人出去,颉利越想越气,他的命令已经开始有人忽视了,甚至现在公然违抗他的命令,抛下守后路的重任反而前去跟着其他部落一起劫掠,别人不知道突厥的情况,颉利自己可知道。
本来就打算的事在泾州以外折腾一番就带着大军回撤,这些地方突厥几乎每年都来一次,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只不过这次的规模比较大而已,至于攻打长安?那是想都别想的。
谁知道偏偏他还撞了大运,本来只打算带着大军在泾州耀武扬威一番,以此来向大唐展示他的强大,谁知无论他怎么挑衅,那守军头领罗艺就是坚守不出,后来不但不露面,连守在城墙上的军士也都撤了,这让颉利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开始只是派了小股部队试探的通过泾州城下,却根本没有受到丝毫阻拦,当小股部队满载而归后,大军就再也不受颉利的控制了。
中原多富庶啊,这泾州以外的原州会州,哪个不是被光顾过无数次,大部队走了小部队再来,原州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人,整个州就区区八百守军,存留的百姓都搬到了深山,每次他们劫掠所获的都不是很多。
但这次不一样了啊,泾州以内那可是他们的禁地,那里基本没人敢进,基本上进去了级出不来,罗艺把后路一堵,进去的人就无路可逃。
但是现在看罗艺的样子,完全没打算防守,颉利手下的人开始有小心思了。
就在颉利努力压制手下人的骚乱的时候,一封罗艺亲笔信让气氛彻底炸裂。
“去吧,我不拦着,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对着你们的长生天起誓”这是信上的内容,由赵德言在主账中一一读出来的。
对于这种话,颉利是不信的,发誓的人多了,再说你一个中原人对着草原神发誓有什么用,抢过赵德言手里的信就要扔掉。
可是他不信有人信,越是小部落嚷嚷的就越欢,他们在颉利或者说赵德言的压迫下早就一穷二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少部落中的新生儿都养不活,现在有了大发横财的机会,谁也别想拦住他们。
叫嚣着攻打长安的人越来越多,颉利就这么被架着硬着头皮上了。
既然都启程了,那么再去想罗艺是不是骗人的就没了意义,当最后一路大军过了泾州,颉利的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就这么下去,二十万骑兵完全有可能打下中原,李世民得位不正,且立足未稳,现在攻下长安说不得还能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他也来彻彻底底的享受一下中原王室的好处。
大军直奔长安,这次无论是小部落还是颉利都是举双手赞同,颉利期盼着能替代李世民,小部落们则想着大肆劫掠,越靠近长安就越是富庶,能在长安抢一回,足够他们安稳过三年。
是以大军一路对周围的农户们视如无物,一心只想着去博那最大的成就。
走到幽州,又得到一好消息,幽州刺史竟是颉利的手下败将张瑾,在听说颉利卷土重来之后,张瑾把门一关,把兵员都派上城头,同时还不断的征召城里的农户守城,打定主意颉利不退他就不出。
天大的好消息啊,一路上不动刀兵,让颉利大感意外,同时还在窃喜,这下他的目的说不准真的能完成。
直到到了渭水,这才反应过来,想退都退不出去了,一路急行军,粮草也都不够了,就算是到了渭水以后都出去劫掠了一番,获得的也是口粮干粮,至于马的草料那是分毫未得。
二十万大军的干粮,几倍于人的马匹,人吃马嚼的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三天的草料,省吃俭用也所剩无几,现在已经有部落断粮了。
所以颉利犹豫了,在这么下去,不出三天,马就彻底断粮了,失去马匹的突厥人那还是突厥人吗?所以在派出所有人出去抢粮后,又开始安排人守住后路,争取打完就走,不敢耽误。
谁知道手下的部落都被丰厚的物资迷昏了眼,一个个的恨不得能变成口袋,把见到的一切好东西都装走,但是那些丝绸瓷器铁锅铁碗的,能吃吗?吃的都没了,看你们还怎么出去?
颉利正生气呢,又有亲卫来报:尉迟敬德出现在了大军后方,现在已经和刚刚抵达泾阳的突厥兵交战了,唐军数万人,铁勒部的人抵挡不住,开始求援了。
“援兵?从哪里找援兵,都跑的没影了,快,派出快马把能叫回来的人都叫回来,让他们迅速回援,违命者斩”颉利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传令兵劈头盖脸的下了命令。
传令兵急忙退出,这才敢抹干净脸上腥臭的口水,小声谩骂了几句,这才找来几名亲卫让他们去传信。
尉迟敬德这边,两万精锐攻打五千残军,打的那叫一个痛快,一接触就打的铁勒部溃不成军,尉迟看到在突厥中嘶吼传令稳住局势的铁勒俟斤,颠了颠手中的马槊瞄了瞄,一咬牙一较劲就对着俟斤投了出去。
俟斤应声而倒,周围的部族们群龙无首,瞬间没了战意,不过片刻便夺路而逃。
战后清点了一番,突厥连带他们的首领俟斤在内一共留下了两千余人,不错的战果,然而尉迟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
手下的将官过来建议趁乱掩杀过去,争取取得更大的战果,结果被尉迟一脚踹下马:
“咱们两千骑兵,怎么追?两条腿追四条腿,你去追吧,再说咱们得到的军令是坚守不出,等待援军,你倒是告诉我什么叫坚守不出,什么又叫违抗军令”。
将官惺惺拨马走了,留下尉迟在临时建起的中军帐里生闷气。
作为主将,自然要服从军令,作为一个大唐军人,此时的他恨不得独自冲入突厥阵中杀个痛快,可惜这大军里他是最不能冲动的那个人。
听说太子一人守住了便桥,着实的让他羡慕,正好家里的傻小子和李承阳差不多的年岁,回头让他们好好亲近亲近,省的让老程那货专美于前。
出了大营,开始巡视四周,尉迟接到的命令就是虚张声势,两万人的营帐足足有十万人的规模,反正已经看破了颉利的虚实,不怕被看出了破绽,只要能摆开阵势就算是达到了目的。
晚上,李世民就收到了尉迟传来的消息,满意的点了点头,派人把李承阳叫过来。
“爹,您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您吩咐,保证为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看着嬉皮笑脸的李承阳,李世民顿了顿,拿出尉迟的战报给他看了看:“突厥的后路断了,现在二十万军队已经全员分散开来,现在的突厥就是瓮中之鳖,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和颉利谈谈,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
“那当然有兴趣了,正好我也看看颉利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怎么就能一路势如破竹的攻了进来,再者也提前认识认识,以后有机会抓人的话别认错了”李承阳一听要谈判,自然乐不可支,渭水之盟啊,具体内容没人知道,史书中记载的是李世民独自和颉利派来的官员谈判,具体内容是什么?不知道,只知道李世民一生引以为耻。
现在有机会参与进去,正好满足一下他强烈的好奇心,再者就是看看颉利身边有没有什么贪财忘义的人,他打算物色点这种人,要是能在颉利身边埋上点钉子那更是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