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办公桌,一名警察靠坐在椅子上,笑容可掬的打电话。
他敞怀披着警服,领章一条黄线和两颗星,按照时下警衔制度,至少是12级的委任警官。
在吴淞镇警署,12级警衔已经不低了,最次也是警长以上。
一名警员迈步走过来,恭声说道:“王探长……”
这位王探长立刻捂住话筒,不耐烦的说道:“没看我忙着吗?一边等着去!”
警员讪讪的退了下去。
来到徐思齐近前,说道:“我们探长忙着呢,等着吧。”
徐思齐略一思索,迈步朝王探长走过来。
此刻,王探长已然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对电话里说道:“我来吴淞镇已经三年了,按说历练的也差不多了,许探长才来两年多一点,上个月调回了上海,为啥到我这就卡住了呢?最主要的是,我想送犬子去教会学校读书,这边都是私塾,没有教洋文的学校。严处长,调谁不调谁,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电话足足讲了五分多钟,在王探长连声感谢中挂断。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看了看一旁的徐思齐,问道:“你谁啊?”
徐思齐摘下礼帽,客气的说道:“我姓徐,是英租界虹口巡捕房……”
“都他娘的小点声,吵死了!”王探长转脸喊了一嗓子。
屋内安静了一会,很快又开始了新一轮争吵。
王探长一摊手,无奈的说道:“到了吧,这哪像是警察署,跟他娘的菜市场差不多。哦,徐巡捕,请坐。”
徐思齐也没客气,拉开椅子坐在桌子对面。
王探长点燃一支香烟,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说道:“说吧,啥事?”
徐思齐说道:“最近,租界发生了数起失踪案,失踪者大多是在舞厅上班的年轻女性。我们怀疑,很可能是帮派分子所为。通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吴淞镇一带拐卖妇女成风,会不会……”
王探长沉下脸,冷冷的说道:“吴淞镇向来治安良好,哪来的拐卖妇女成风一说?徐巡捕,谣言不可信啊。”
徐思齐笑了笑:“不管真假,既然存在这种说法,怎么也要核实一下。”
在打击犯罪方面,华界和租界目标一致,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正因为如此,双方才多次开展联合行动。
徐思齐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
王探长说道:“失踪人口的案子,不归我管。你去隔壁治安组找黄警长,这类案子都在他手里……”
“我听说,海滩发现了一具女尸。”
“你们巡捕房,消息蛮灵通的嘛。对,是有这么回事。”
“我能看一下卷宗吗?”
“可以。”
徐思齐没想到这么顺利。
这家伙态度消极,似乎不太愿意配合。
王探长打开文件柜,从里面抽出一个文件袋,顺着桌面推了过去。
打开文件袋绳扣,里面只有薄薄两页资料。
好在有几张尸体照片。
尽管在水中泡的有些浮肿,还是能辨认出大致模样。
死者确是菅原枝。
她的咽喉处,有一道可怖的刀口。
毫无疑问,这才是致命伤!
包括少年阿良在内,村民们距离的比较远,并没有看到尸体上的刀伤。
“雄黄,你给我老实点!蹲下!”
一名警员呵斥道。
本来蹲着的一名青衣男子,对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家伙怒目而视。
八字胡蹲在地上,笑嘻嘻看着名叫雄黄的青衣男子。
他们分属不同帮派。
一小时前,双方在街上聚众械斗大打出手。
雄黄堂弟伤的最重,被刀子刺中腹部,送到镇上医院抢救去了。
八字胡刚刚拿这件事调侃,雄黄气得当场发飚。
王探长瞥了一眼,根本没当回事。
这种情况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警员问道:“雄黄的保人去哪了?”
另一个警员说道:“刚刚还在来着……”
“穆怀福在不在?过来签字。好,保人不在。下一个。”警员自问自答。
徐思齐心念一动。
还真是巧啊。
居然能在吴淞镇遇到穆怀福。
算上警察、犯人,以及前来作保的保人,最多的时候,刑事组办公室内差不多有三十多人。
徐思齐进来的时候,不断有人出来进去。
他并未留意,穆怀福竟然也在。
此刻。
二楼卫生间内,穆怀福侧身站在窗前,目送福特轿车渐渐远去。
在一楼刑事组,徐思齐刚一进来。
穆怀福赶忙溜了出去。
他不想在吴淞镇遇到熟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个在租界拉车的车夫,跑到吴淞镇替一个帮派分子作保。
听上去似乎有些说不通。
回到一楼刑事组,穆怀福快步来到警员近前,陪着笑脸说道:“警官,我姓穆,是雄黄的保人,保释金已经交完了,你看……”
警员面无表情,指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说道:“签字。”
穆怀福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警员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王探长嘴上叼着香烟,一条腿搭在桌子上,说道:“雄黄,你进来两次了吧?我跟你讲,事不过三,要是再落到我手里,就不是30块能办的事了!刚刚医院来电话了,你堂弟死不了,放心吧。”
雄黄默不作声。
穆怀福远远的躬身一礼:“谢谢王探长,谢谢王探长。”
从警署出来,沿着马路走了一段路。
看了看四下无人,雄黄开口说道:“怀福同志,对不起。”
穆怀福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在巷子里三转两转,来到一栋民宅门前。
雄黄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穆怀福每间屋子都看了一遍,这才说道:“幸亏我来的及时,要不然,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雄黄拿过暖水瓶,倒了一碗热水放在桌上。
默默是坐在凳子上。
穆怀福说道:“让你留在吴淞镇发展新人,不是让你和那些痞子拼命!”
“他们打伤了我弟,我当时也在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雄黄辩解着说道。
“你就不应该去!”
“在帮派混,这种事要是不去,以后也没人搭理我了……”
“你可以找个借口嘛。”
“我……”
“好了,这件事先放一放。收拾收拾,跟我回上海。”
“回上海干啥?”
“有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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