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省,春城。
宽城子兵营距离日租界极近,大岛陆太郎率领的四个中队日军,只用二十分钟就已抵达兵营南侧荒地。
抵达后,大岛陆太郎并未马上发动攻击,按照操典的要求,第4联队第1大队的四个步兵中队,潜伏进入攻击阵地,而所属机关枪中队和步兵炮小队,则在稍远处选择地形,构筑机枪和炮兵阵地。
至于大岛陆太郎本人,带着少数几名参谋,潜伏到兵营附近观察敌情。
因为彼此是邻居,之前又带兵紧逼过这里,大岛陆太郎对这处相对荒僻的地方很是熟悉。
此时再偷偷看去,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宽城子兵营一片寂静,除了门口岗哨处昏黄的灯光,以及东面的一座建筑中还有灯光,兵营其余地方都已陷入黑暗之中。
而宽城子兵营并没有高大的砖石外墙,仅仅用一道半人高的木栅,将此地与外界隔离开。视野中,整座兵营三座大型建筑尽收眼底。
大岛陆太郎心知,此地本是沙俄中东铁路护路队兵营,由沙俄兴建,不仅建筑非常坚固,而且内部构成比较复杂。
说是兵营,实则在宽城子兵营内,中**队只占据其中大部分,三处主要建筑中的一处而已,另外两栋建筑,中部是宽大的马房,东部是中铁铁路职员的宿舍,以及中东路警署特别警务所,另外在这一排三栋建筑后面,又有一处建筑比较集中的区域,是驻扎部队的营部、武器库、仓库、伙房等所在。
因为已经凌晨,很快就会天亮,此时的奉军哨兵正缩在岗亭内,半晌没有动静,估计是在打瞌睡。
至于兵营之中并没人影,更没出现巡逻队,这让大岛陆太郎暗暗放心。
小心退回隐蔽处,大岛陆太郎放弃之前全军突袭的想法,决定采用更为保险的手段。
虽然所有军官不敢违抗命令,但在这些日军心中却对联队长的战术颇为不以为然:
己方不到五百人,奉军则有六百五十多人,兵力比例达到一比一点二,还是奉军占优。但在所有日军心中,却是日军占据绝对优势。在这种优势下,还耍弄手段,联队长实在没有魄力。
几名日军中的精锐侦察兵,猫着腰,小心在及膝高的草丛中前行。距离哨兵的岗亭越来越近,那名哨兵依然没有动静。
嗖嘎!支那人果然愚钝!
几名日军侦察兵心中大喜,不经意间加快了脚步。
直到岗亭外,两名侦察兵摸向岗亭,其余几人则四散开,半蹲持枪警戒四周,虽然身处地方据点,几人心中却没有任何恐惧,表情非常轻松,仿佛平日里军演一般闲定。
两名日军士兵猫腰靠近岗亭,分别贴在侧壁上,凝神细听,岗亭内没有动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两名日军深呼吸几次,心中默数三次,长枪放在一边,抽下军刺,身形微弯,向前跨出一步,就待冲入岗亭内。
谁知,就在这个功夫,岗亭内的呼吸突然驳杂起来,接着,响起一个懒懒的哈欠声。
那奉军哨兵终于瞌睡醒了,想起自己职责,拎起枪走出岗亭,准备去营门口转转,不要被长官抓住自己摸鱼。
眼见事情要遭,两个日本兵把心一横,同时发动,纵身窜进岗亭内。
“谁……啊!”
奉军哨兵惊呼一声,随即惨叫。
大岛陆太郎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微微点头。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就在这个功夫,岗亭内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声。
砰——
凌晨的夜色中,枪声传出很远。
“什么人!”
横排三栋建筑后,一栋小楼的门被推开,有个人影闪出,大声吆喝着:
“报告情况,为什么开……啊!”
砰——
眼见着事情不好,立即有警戒的日军侦察兵,向那人影开枪。虽然第2师团并不满编,恰恰这些士兵都接受过良好训练,枪法很准,一枪就将那人影撂倒。
“营长……”
门内冲出两人,将那倒下的人影拖回屋舍内。
“八嘎!”
大岛陆太郎克制不住所谓贵族礼仪,大骂一声,下令执行备用方案,开始对宽城子兵营进行强攻:
第1大队进攻西侧奉军营房,第2大队进攻中间的马房,第3大队进攻东侧中东路宿舍,第4大队作为预备队,并监视小楼的奉军营部。
就在日军重新布置的功夫,奉军营房已经亮起灯光,有值星官查看情况,各连官兵也被惊醒。
砰——
随着第一名日军跳过木栅,营房中的奉军开火射击。
日军立即展开战术规避动作,同时举枪还击。
此时的营部内,奉军663团2营长傅冠军全身是血,被人抬到床上。
刚刚他起床准备去查哨,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枪响,推门质问却挨了一枪,打在他的右胸,虽然意识还清醒,显然已经无法直接指挥。
听说对方人数众多,还大举进攻,傅冠军马上明白,这应该是日军的偷袭。他一边下令还击,一边要副营长去问清楚,究竟发生什么情况,日军为什么要突然袭击。
副营长并未立即遵命,反是犹豫下,劝谏道:
“营长,前几天省城参座下令,如果有突发事件,必须立即汇报,不得擅专,是不是先汇报一下,毕竟弟兄们刚加入陆军不久……”
四十余岁的汉子强忍伤痛,指着外面响成一片的枪声,盯着副营长厉声道:
“都打成这样了,你说立即停火汇报?执行命令!”
傅冠军虽然是从海军转行过来,奈何这663团2营,也是从奉军海军陆战队集体转职过来,都是他的多年老部下,平日里积威深重,副营长哪敢多说什么,只得敬礼听命而去。
“等下。”
当副营长走到门口时,又被傅冠军叫住,重伤的他叹口气,让副营长一边抵抗,并尝试与日军交涉,一边向吉城汇报。
枪声越发激烈。
奉军虽然遭遇偷袭,但根据奉军总部四五月间发布的命令,事前早有准备,定下了紧急预案,更秉着内紧外松的原则,在营房周围修筑有阵地。
尤其可贵的是,663团虽然不如独立第7旅那样,是副总司令嫡系部队,但执行起命令来不打折扣,几个月来,全营上下所有军官一律留宿军营。此时遭遇突变,这些军官闻声而起,正迅速组织部队进行抵抗。
至于枪械弹药,更是放在营房内,官兵随时可以取用。
接到傅冠军命令,2营上下火速动员,一部分士兵进入预设阵地,抵抗日军的进攻。另外一批官兵,则在营房内,将可用的物品堆积到窗户上,临时建立一座座射击阵地。
甚至,奉军还将机枪架在屋内,直接对日军进行扫射。
一时间,弹雨密布,打的日军别说进攻了,根本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只可惜,因为夜色太深,奉军又应对突然,不知道日军究竟有多少人,不敢贸然发动反攻,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
傅冠军躺在床上,军医刚刚对他进行了救治,但条件所限,无法开刀动手术取出弹头,只好简单包扎下。
军医还没离开,副营长扯着电话线,将话机拉到屋内,告诉傅冠军,来自省城希洽的命令。
傅冠军强忍疼痛,由副营长扶着话筒,向电话内汇报情况。
谁知,对面根本不是希洽本人,也完全不听傅冠军的汇报,只是冷冷传达命令:
“参座命令,如日军进攻,不加抵抗,全部退让,听候交涉解决。”
交涉?
傅冠军愣住,随即气的想骂娘,他又不是不想和日军交涉,副营长已经试着喊了一次,日军不听啊,这让他如何交涉?
再想辩解,电话那边竟然已经挂断了!
无奈之下,傅冠军只得下令让士兵暂时停火,派人去和对方沟通。
大岛陆太郎感觉非常憋屈,己方明明是偷袭,用将近五百名帝国勇士,攻击区区六百多奉军,竟然不能一击得手,战局还陷入了焦灼,这种战绩不要说出去,连大岛自己都感觉羞耻。
可是,大岛也很委屈,这宽城子兵营是沙俄老毛子修得,建筑非常坚固,砖墙之厚实,别说是子弹了,怕是步兵炮轰上去,效果都不见得会有多好。
躲在建筑内的奉军,就好像是固守碉堡似的,很难予以其有力打击,加之奉军还在营房前修筑了阵地,彼此配合之下,短时间内日军很难有战果。
不仅如此,由于枪声过早暴露了日军的进攻意图,突袭中东路员工宿舍的第3大队进展也不顺。日军小瞧了那些非军人的抵抗意志,就在宿舍东头,中东路警署特别所内几十名华国警员,竟也抄起武器和日军打起来。
三路进攻,唯一取得进展的只有中路,第2大队一个突击,就拿下了马房。
可是,夺取一群驽马……有毛用!
突然间,奉军的枪声一下停止,让大岛陆太郎感觉狐疑,从望远镜中,他看到,似乎有个人影,打着一面白旗,小心翼翼走过来。
当傅冠军强撑着身子,在办公室内见到日军派出的军使后,对日军的突袭行为予以强烈抗议,要求日军立即退出宽城子中东路附属地。
谁知,日军的军使不仅不同意,还声称,远在奉天的奉军炸毁满铁的铁路,挑起这次事端,日军的进攻正是惩戒奉军,因此要求奉军663团2营全体缴械,向日军投降。
傅冠军气的全身冷汗,还是努力坚持着站起身,怒瞪那名日军少佐,厉声道:
“此地乃我华国土地,我辈身为国防军人,守土有责,我部上下绝无可能缴械!若日军继续进犯,我部必将抵抗到底……”
砰——
一声枪响,日军少佐竟然突然开枪,傅冠军栽倒在地。
在场的所有奉军军官都是一呆,接着,愤怒的副营长掏枪就打。
砰!
砰!
砰!
一阵乱枪响起,将那名日军少佐,以及随行的中尉打死在当场。
“营长!”
副营长冲上去抱住傅冠军,努力为他捂住胸口的伤口。
傅冠军口中吐出血沫,惨笑一声:
“行了,老弟,没用了……咳咳,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咳咳……这两天,有个小兄弟告诉我,我辈身为国防军人……咳咳……民族武力,头可断,血可流……咳咳……寸土不能丢……”
说话间,傅冠军声音陡然高昂,瞪圆双眼,死死盯着副营长:
“记着,我死之后,我663团2营必须坚决打到底,宽城子,没有不抵抗的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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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差点又错过了……